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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谋长看透了他的为人，所以对他一句话也不多劝，眼看他作死作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了，参谋长把心一横，带着两个精锐师趁夜逃了。在参谋长叛逃了整整一个月后，陈文德回了家。他本来是个没家的人，胜了败了，也无需向任何人做交代，自由得很，潇洒得很‐‐直到后来他遇见了茉喜。连着一个月没回家了，他心里很想念茉喜，很想搂着茉喜在热被窝里睡一觉，可是，不敢回。因为他这一仗没打好。自从参谋长倒戈之后，他越发是兵败如山倒，到了如今，他已经不敢踏实地睡觉，因为怕在梦里会被人一枪打爆脑袋，然后残兵败将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再也不必跟着他往死路上走。陈文德感觉自己这一回，可能是要完蛋。他在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兴许会是不得善终。他心里有数，有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突然，竟是一点预兆也不给他。他惜命，但是也不怕死，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买卖，怕死哪行？但是在死之前，他得把茉喜安顿了‐‐说是安顿也好，说是处置也好，总之他不能把她丢在那院子里不管。人在院门外下了汽车，他一只手随着步伐前后甩着，另一只手向后捂住了腰侧的手枪皮套，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皮套表面。手指有些哆嗦，他太累了。及至进了院门，在正午的大太阳下，他迎面看到了茉喜。茉喜站在正房门前的台阶上，穿着一身火红火红的缎子面薄皮袍，蓄长的头发在脑后盘了个饱满的发髻，前额则是剪了一排整齐的刘海。头发黑鸦鸦的，衬得她一张脸净白如玉。刘海之下细眉弯弯，黑眼珠子带着水光悠悠一转，她看着陈文德惊讶地笑了，&ldo;老陈？你还知道回来呀？&rdo;陈文德停在了院子正中央，一根手指灵活地拨开了皮套上盖，发出哒的轻声。然后手腕一转，他轻轻巧巧地拔出手枪，抬手向前瞄准了茉喜的眉心。食指勾住扳机，他歪着脑袋眯起一只眼睛，对着茉喜凝视了许久。最后他一晃枪口，口中发出了声音，&ldo;啪！&rdo;茉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及至听到了那一声啪，她哭笑不得地扭开了脸，随即抬起右手比画了个手枪的手势，她也用食指遥遥地向陈文德一指，&ldo;啪啪啪！&rdo;陈文德当即伸展双臂猛一挺身，仰头望天做了个中弹的姿态。茉喜没有跑下台阶，单是对着他招了招手，又大声笑道：&ldo;老陈，你还闹？疯疯癫癫的，不怕人家看了笑话！&rdo;陈文德保持着中弹的姿势没有变，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高天流云，他的右手手指一松，让手枪滑落下去，落到了青石板地上。然后他面向前方垂下双手，迈步走到了茉喜面前。穿着肮脏马靴的右脚踏上了一级石阶，他停了脚步，仰起脸向茉喜伸出了一只冰冷粗糙的大手，&ldo;小姑娘，你多大了？&rdo;茉喜没有看懂他的举动，但是会意地抿嘴一笑，她将自己的手伸出去，搭上了他的掌心，&ldo;十六了。&rdo;陈文德抬手抓下自己头上那顶又皱又脏的军帽，然后绅士派十足地俯身低头，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仰起脸望着茉喜，他微笑着轻声说道：&ldo;十六好，再过二十年也才三十六，还没有很老，重来一次，我们也还来得及。&rdo;茉喜盯着他，这一回却是没有再接他的话茬。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越睁越大，她死死盯着陈文德的头发，嫣红的薄嘴唇打起了战，&ldo;老陈……&rdo;她气息紊乱地发了问：&ldo;你的头发……怎么白成这样了？&rdo;一个月不见，陈文德那从来没整齐过的一头凌乱黑发，竟是白了一半。黑白发丝混杂丛生，让他的头发成了黯淡的灰色。&ldo;我老了嘛。&rdo;他笑微微地说话，&ldo;我成老头子了，你还跟不跟我？&rdo;茉喜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恶狠狠地收紧了手指，&ldo;你说实话，到底是怎么了？&rdo;陈文德顺着她的力道歪了脑袋，然而脸上依然带着笑意，&ldo;小姑娘啊……&rdo;他用苍老嘶哑的声音含笑叹息，&ldo;我爱你。&rdo;茉喜直勾勾地瞪着他，&ldo;少跟我打马虎眼，我问你话呢，你老老实实地回答‐‐到底怎么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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