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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头看江都南踩在我手上的脚,不知道他们今天去了哪里,他脚上换上了运动鞋,这个牌子江都南经常穿,他所有的鞋子都是限量的,有一次他使坏让我弄脏了他的鞋,也是这个牌子,要我赔他一双新的。
我当然赔不起,他一双鞋子好几万,我要攒好多年才能攒够。
不过这事后来同样不了了之,江都南没再提起,他当时应该只想看我难堪,对于我赔不赔并不在意,因为他整我的法子多了去了,就抓着这一个多无趣啊。
我垂下眼睑不说话,江都南同样不说话,脚也不挪开,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的手下还有没收拾的玻璃碎片,现在都嵌入肉里,传来阵阵刺痛。
我抿了抿唇,说:“……好。”
他这才移开脚,略带可惜地叹了一声,“野草就是野草,混进名花贵木中也还是野草,免不了被拔掉的命。”
“……”
“你去吧,”他看着我笑,“可要拔干净,别让一根草毁了一个院子。”
“……嗯。”
江都南转身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我还蹲在原地,一点一点拔出手心里的玻璃渣。
这些渣子又细又尖锐,取出来后只留下细小的伤口,渗出点点血迹,但是一碰就痛,把玻璃渣都取出来后还是痛。
江都南踩的是我的右手。我明天还要考试。
我盯着自己的手楞了会神,这个手现在伤痕累累,手背淤青,是江都南昨晚踩的,手心不仅有刚才摔倒时的擦伤,还有密密麻麻细小的伤口。
发了几分钟的呆,我才从地上站起来,将大块的玻璃用纸包起来扔进垃圾桶,找到扫帚将剩下玻璃渣仔仔细细地扫干净,然后穿上外套下楼走到院子。
四周很安静,天黑透了,唯有一楼的客厅透出一点光照进院子。
这几天晚上一直起风,手机拿回来后一直没再尝试开机,所以并不知道现在几点。
不过应该半夜了吧,温度降了下去,我穿了一件厚外套,但风吹过来时还是忍不住发抖。
人发烧的时候本来畏寒,在冷风中我开始冒汗,冒的是冷汗,风再吹过来就更冷了。
王叔平时除草的工作都收起来了,我没找到,只能一株一株地拔。
膝盖刚才摔得有些很,一蹲一站都要痛一下,院子里光线昏暗,我努力辨识哪些是杂草,哪些是栽在院子里的名贵植物,眼睛看得酸涩,发现院子里长的这些野草与其他名草几乎相似,并无太多差别。
我一边将它们拔掉,一边在心里默默说对不起。这些草长得顽强,春天才刚开始没多久,它们就已生机勃勃,比起被人精心照看的园林植物,我觉得它们长得更好看。
江都南刚才的话我听得明白,他借杂草暗讽我、贬低我,我又不傻。都明白。
可能是江都南的那句话,我总觉得被我拔掉的这些野草跟我一样,寄人篱下,不被人待见,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谁叫你们长在这里了呢?这里的主人不喜欢你们,只能把你们除去了。明年春天播种的时候选个反方向的风重新找个肥沃的土地吧。
院子里的杂草长得旺,又不好分辨,我每蹲一会儿就要站起来移个地方,到后面腿蹲得没知觉,身上控制不住地阵阵发抖,刚好了一些的感冒又加重了,身上烧得滚烫。
我朝身后的宅子看过去,一楼客厅的灯不知何时被人关掉,漆黑一片,整个宅子像蛰伏于黑暗的吃人怪兽。
但二楼房间的灯亮了起来。
我眯着眼睛仔细辨别,然后收回目光继续蹲下身拔草。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将杂草扔进废物篓中,回房间冲了个澡,背上书去上学。
帮我找卷子的老师是我高一时的数学老师,很有气质,说话温温柔柔,只教了我一个学期,我心中一直很感激她。
她最开始上课时和这个学校其他的老师一样,课前发ppt,课堂用平板,可自从注意到班上有个总是穿着春季校服的同学没有平板后,她就改成了用板书上课。
她虽从未明说,但可能是因为从小到大没怎么受到过善待,我对这些善意很敏感,哪怕再微小我都能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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