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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第1页）

&esp;&esp;裴明淮道：“以九宫会的作风，自是留了后路，我们是追不到的。”

&esp;&esp;吴震冷笑了一声。“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九宫会连根拔起。”

&esp;&esp;裴明淮淡淡一笑。“你还是先把这黄钱县的事料理好吧。”

&esp;&esp;吴震默然半日，却道：“其实这两人行事，倒也不算太过恶毒。说起来，这九宫会啊，跟此前实在颇有不同。”

&esp;&esp;裴明淮道：“何出此言？”

&esp;&esp;吴震道：“行事作风，似乎更严密谨慎，而且对官府更加避忌。唉！越是这般，越难对付了。”

&esp;&esp;裴明淮笑道：“你难道真的想立个大功？”

&esp;&esp;吴震忙道：“没这回事，说说泄愤而已。九宫会根基太深，我这小小廷尉评，哪里办得到。”

&esp;&esp;裴明淮瞟了他一眼，道：“吴大神捕什么时候也这么谦虚了？”

&esp;&esp;吴震嘿嘿一笑。“在裴三公子面前，我自然得客气。我说，你到底能不能告诉我，你来这里干什么？真的只是为了访友？”

&esp;&esp;裴明淮道：“也是为了查当年那件事。”

&esp;&esp;吴震满脸狐疑，道：“为什么突然要查？”

&esp;&esp;裴明淮道：“西域有异动。”

&esp;&esp;此话一出口，吴震自然也明白了，立即噤声。裴明淮大大地叹了口气，道：“别的也罢了，只可惜我的灯笼也没了。我这就要去见姑姑，难道空着手去？上次她生辰，玲珑绣了一幅兰花图给她贺寿，她喜欢得很，早知道我就应该请玲珑多绣几幅备着了。”

&esp;&esp;吴震冷着脸道：“说不定冯老头给你的那个也是人皮灯笼哪。藏在地室里的或者还没烧光，要不要找找去？”

&esp;&esp;裴明淮苦笑一声，道：“要不起。”

&esp;&esp;吴震心思却早转回到案子上了，沉吟道：“认得那种文字的人当不会少，当年那壁画也是画在山壁上的，难道那些教众就打算把那壁画大大方方地放在那里，让人来看？”

&esp;&esp;裴明淮道：“决然不会。我猜他们一定是想在壁画完工之后，再加一道墙遮住，或者直接在外面修个佛龛之属，将这藏宝壁画给藏起来。但刺史突然到来，完全把他们的计划打乱了，那幅壁画也就留在了原处。好巧不巧，又因为一道雷电劈了半边，这可说是天意罢？可笑那刺史，忙了一场，徒劳无功，又因为这件事办得实在有些难看，被查办降罪，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esp;&esp;吴震道：“你真相信壁画上的佛像眼会发光？”

&esp;&esp;裴明淮笑了起来，笑容中颇有嘲弄之意。“自然不信。那是冯老头干的好事，在原本已经残缺不全的壁画上再稍加改动，更难让人察觉藏宝图的底细。杜如禹当县令后，也着意宣扬，让百姓们绕道而行，远离宝藏所在之地，以免生出意外。按理说，每年赛灯会人皮灯笼总会失踪，他这个当县令的总该多派些人手去守着，可他一直含含糊糊的应付了事，还不就是不愿意让人深究此事。若是抓到了人，却跟当年那些万教教众一般坚不吐实，藏宝图自然凑不齐了，那才真是坏了他的好事！”

&esp;&esp;吴震道：“卷宗中有记载，曾有几个胆大的人进过升天坪，出来不久，都高热而死。黄泉渡的水十分浑浊，也许便是因为当年有太多尸体腐烂，又有乌鸦啄食尸体，进去之人染了些病症，不足为奇。”

&esp;&esp;裴明淮笑道：“如果你高热不退，会怎么办？”

&esp;&esp;吴震也笑道：“若是高热不退，就一定会去找大夫。”

&esp;&esp;裴明淮点头道：“不错，那名大夫想来就是方起均的父亲。我曾偷听过他们说话，方起均说，他方家愧对妙手回春之名，英扬又对此极之不屑，我当时疑惑不解，后来才想到方起均指的应该是他父亲造下的孽。”

&esp;&esp;吴震道：“你是说，方起均之父把那些进去过的人都……”

&esp;&esp;“几服方子便能解决了。

&esp;&esp;朱习走在邺都大牢的甬道里。甬道极窄，仅容两人并肩走过。甬道上的顶篷乃是精钢所制，厚逾尺许，连一个孔都没有。朱习平日经过甬道之时，偶尔一抬头，便觉得十分压抑。

&esp;&esp;但他知道，这是为了大牢的安全。这座大牢关的犯人，都是重案要犯，一年到头，劫狱的便没断过。江洋大盗，谋反逆臣，采花淫贼，要什么有什么。那些来劫狱之人，颇多悍不畏死之辈，从天上到地下，招数层出不穷。

&esp;&esp;但自从廷尉评吴震上任，接手这座大牢之后，这些来劫狱的人便只有进，却无出了。吴震请了匠人高手，将大牢顶上全部加以精钢混以五金，纵是宝剑利刃，也无法刺穿厚厚的牢顶。

&esp;&esp;朱习一连走过了三进牢门，均有狱卒把守。每日的暗号必换，若是答不出，即使是他，也别想进去。

&esp;&esp;因为江湖上的奇人异事太多，易容成狱卒进来劫狱的不乏其人。只不过，就算侥幸进了大牢，也不过是进了一个更大更结实的铁笼子。尤其是最里面的死牢，进去的人大多是死囚，只有被公开处刑的才会提出来，其余的犯人除了死在其中，别无离开的法子。大牢里自有烧埋之处，若是囚犯死在里面，有家人的便由家人领去，但大多数无人认领，烧了用骨灰罐一盛，大牢里自有一个房间，三面墙都是密密麻麻的格子木架，专用来搁这些骨灰罐。

&esp;&esp;大牢里光线虽不那么明亮，味道虽不那么好闻，但却算不上阴森。可这间专放骨灰罐的屋子，就是黑漆漆的，连朱习这样老资格的都是能不进则不进的。这大概是大牢里唯一不曾上锁的屋子——谁会干冒奇险到这里来偷死人骨灰？

&esp;&esp;朱习每次推门进去，都会有种阴风阵阵的感觉，忍不住要回过头去看上一眼后面有没有人。案上长年点着香烛，逢年过节，会烧点纸钱。每个骨灰罐上用黄纸贴着一个名字——大多数名字在生前都曾经名嘈一时，死了却也只得一个黑色陶土烧成的骨灰罐。

&esp;&esp;大牢中人，多是死囚，注定了的永不见天日。但说来奇怪，里面自杀的人几乎没有。蝼蚁尚且偷生，又何况是人？

&esp;&esp;粗如儿臂的铁栅隔成的囚室，地上铺着一些脏得变了色的稻草。每日狱卒会送饭进来，自然都是粗劣之极的食物。久不洗澡的酸腐味道，加上气流闭塞，混成了一股恶臭。朱习虽然已经在大牢里干了二十年，每天必须在里面巡视三次，也习惯了这股酸臭，但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不会喜欢这股味道的。

&esp;&esp;大牢里面总是一成不变的。一个个黑影藏在囚室的黑暗里，可以一连几个时辰，甚至一天都一动不动。日出日落，对于大牢里的死囚们是没有意义的。所谓死囚，就是必须在里面呆到死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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