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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第2页）

&esp;&esp;万贞也想退走，但孙太后揽着小皇子，忽道：“贞儿，你留下照看濬儿。”

&esp;&esp;这种时候万贞连气都不敢喘粗了，更不敢拂逆太后的意思，应了一声，就在旁边安静地站着。

&esp;&esp;小皇子从被孙太后带去奉天殿，就一直安安静静的不乱说乱动，也不知是被吓住了，还是怎么回事，表情有些呆滞的安慰道：“皇祖母，不要哭……”

&esp;&esp;孙太后抚了抚小皇子的头顶，眼中垂泪，道：“傻孩子……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这苦命的孩子！”

&esp;&esp;她痛惜了小皇子一阵，又想起千里之外的正统皇帝。在这只有几名心腹留守的大殿里，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骂：“镇儿！你这不争气的东西！你丢了江山社稷、丢了妻儿老母……只怕还要丢了自己的性命！你气煞为娘！痛杀为娘了！”

&esp;&esp;她在朝堂上的哭泣，虽然悲痛，但那属于太后的痛，每一次哭泣，每一句话说出，都把握着张驰的分寸，保持着国母的风仪。独有此时此刻的哭骂，才是属于一个母亲痛失孩子的心痛，完全没有太后的气度，就像寻常妇人一样，捶着胸口，拍着椅子，哭得涕泪横流，声声啼血。

&esp;&esp;万贞对于整个明宫都缺乏真情实感，纵然觉得正统皇帝是个“好人”，但也绝不像普通宫人那样仿佛天塌了似的伤心悲痛，一直没有哭过。直到此时孙太后哭得情真意切，她才感到心酸，忍不住跟着掉眼泪。

&esp;&esp;正统皇帝未出事前她心里恐慌害怕，但这时候确定皇帝被俘，她反而松了口气——虽然她对历史没有研究，但初中高中都有历史课，明朝有皇帝被俘这种事好像她还有些印象，似乎最后这位皇帝是回来了的？

&esp;&esp;既然皇帝能回来，那皇宫应该不会有很大的变故吧？

&esp;&esp;宫正王婵和严尚宫两人拉不住伤心欲绝的孙太后，急忙喊道：“贞儿，你傻站着干嘛？赶紧过来抱住娘娘！别伤了娘娘的玉体！”

&esp;&esp;万贞连忙依言行事，孙太后哭得忘我，被她抱着不能自残，却仍然使劲挣扎。万贞眼看不是办法，只得道：“娘娘，您别这样！您这样吓着小殿下了！再说，皇爷会回来的！会回来的……可是想让皇爷回来，您得先保重了自己，才能谋划啊！”

&esp;&esp;她一遍一遍的劝着，也不知道哪句话打动了孙太后，慢慢地孙太后的哭声小了下来，虽然仍旧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但却明显的缓和了些，不像刚才那样歇斯底里。

&esp;&esp;万贞见孙太后不再疯狂，便松开让王婵她们接手，自去拉住旁边发呆的小皇子，问道：“小殿下，你怎么了？”

&esp;&esp;小皇子小脸煞白，大热天的竟然小手冰冷，怯生生的望着万贞，没有回答。

&esp;&esp;国破家亡旦夕间

&esp;&esp;万贞从没见过小皇子这样子，猜想他是被突然的大变吓住了，心中也为之一酸，握着他的手柔声抚慰。

&esp;&esp;孙太后这时候头痛欲裂，小皇子的异常她也没有精力安抚，扶着额头镇定了好一会儿，才道：“濬儿的两个娘都是经不得事的，在偏殿辟个房间给濬儿住。贞儿，你带着濬儿下去先下去，待哀家有空再言其它。”

&esp;&esp;虽说有孙太后梗着，但从事变到现在，无论钱皇后还周贵妃都没有想起来要将儿子带在身边保护起来。钱皇后抚养了，但这不是自己亲生；周贵妃亲生了，但没归自己抚养。平时还不显，一到关键时刻，小皇子这两边不靠的凄凉就露出来了。

&esp;&esp;万贞心中怜惜，加倍的小心哄了半天，小皇子才回过神，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往万贞怀里钻：“贞儿……好怕……怕……”

&esp;&esp;万贞怕他小小年纪被吓到了也不哭，却憋出毛病来，此时见他情绪反应正常，不由松了口气，抱住他轻轻拍抚安慰：“不怕，不怕，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sp;&esp;她觉得局势会好起来，但是怎么好呢？

&esp;&esp;数万蒙古铁骑在怀来卫外虎视眈眈，而朝中有独立指挥大战经验的老将几乎已经尽数死光，现在还有谁有抵御敌军入侵的能力呢？即使有这样的能人，面对皇帝被俘，国朝精锐丧尽的惶危之局，文武百官会不会还有与敌人正面抗衡的胆气？

&esp;&esp;万一她的记忆不准，或者说事情的发展不如人意，皇帝已经死在了瓦刺手里，边关被破，敌人打进京师来的话，她怎么办呢？

&esp;&esp;等闲的宫廷倾轧，她虽然忌惮，但却并不怎么害怕。因为就像杜箴言所说的那样，再怎么阴谋陷害，宫廷里生活的人群，终究是在规则约束下长出来的，行事有章法可寻，大多数情况下总有见招破招的机会。

&esp;&esp;可是这倾国之祸，却是完全没有规则可言的，谁也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危机，会不会死，要死的话，又会怎么死。

&esp;&esp;连正统皇帝的后妃都慌乱得只知道哭，普通的宫人又有几个还能保持镇定的？

&esp;&esp;万贞还能聚拢了小皇子身边的梁芳、韦兴、黄赐等几名近侍勉强哄着小皇子，就挤在仁寿宫偏殿躲避外面的喧嚣，静等孙太后恢复。而许多惊惶万状的宫人，却已经吓得六神无主，早丢了手里的差事，有菜户的找菜户、有干亲的找干亲、有同乡的找同乡，总之无头苍蝇似的乱窜。

&esp;&esp;整座宫廷，从上午的锦绣风流富贵乡，一下变成了风雨晦暝飘摇城。直到孙太后发泄完心中的苦闷，恢复理智命人摆出仪仗在宫中巡视，把内宫二十四衙都走了一遍，才缓和了一下这种悲凄惧怕的情绪，慢慢地恢复了宫务的正常运转。

&esp;&esp;小皇子虽然一直搂着万贞不放，但到底小孩子忘性大，吃过晚饭后就慢慢恢复了过来，窝在万贞怀里睡着了。

&esp;&esp;对于万贞来说，抱个孩子不吃力，但总抱着不放，却有些姿势僵硬，见小皇子睡着了便忍不住想把他放下来。可她的手才一动，小皇子就猛地惊醒了，惊慌的拉住她的手：“贞儿不要走！贞儿不走！”

&esp;&esp;万贞无奈地又将小皇子抱起，柔声道：“好，贞儿不走，不怕，不怕，贞儿在这陪着你呢！”

&esp;&esp;小皇子得到承诺，又安下心来睡着了。万贞抱着他坐在椅子上，忍不住暗暗叫苦：即使她不怕累，但人总不能不吃饭洗漱方便吧？

&esp;&esp;幸亏她愁了没多久，孙太后便回来了。无论钱皇后还是周贵妃都让她灰心，她也就不想着给她们做脸了，直接将人打发回了西内，自己却过来探望小皇子。

&esp;&esp;帝位已经在群臣面前许给了郕王，眼前的小皇子，是她这一支血脉能够不经大乱而重新得回皇统的指望。若是撇开母子之情和国家大义，小皇子对她的重要性，远远超过了被俘的皇帝，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esp;&esp;待见小皇子在万贞怀里睡得小脸红扑扑的，显然被安慰得很好，孙太后心中五味交织，暗里叹了口气，温声道：“贞儿，辛苦你了。难为你能处惊不变，这种时刻还能替我照料濬儿周全妥帖。”

&esp;&esp;万贞恭声道：“娘娘和小殿下待奴一向极好，奴自当尽心尽力。”

&esp;&esp;这种时候，她这句话与平时相比就有了不同寻常的力度，孙太后微微动容，叹道：“难为你这孩子天性淳厚，理当重赏……你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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