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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走到鲁巴斯身边时,冷不防被他开口叫住。他的手依旧撑在门框上,让人出也不是,退也不是。苏苏抬头看了看他。“张开你的手。”苏苏一愣,目光依旧茫然对着他的脸,似乎没明白他在说什么。“我说张开你的手。”突然抓住她紧握的右手一把用力撑开,及至见到她空空如也的掌心,没来得及出声说些什么,他的喉咙已被苏苏闪电般挣脱他钳制的手扣住。身子顿时僵住了。喉咙里挣扎出一些模糊的声音,仅此而已,一些白沫很快从他嘴角流了出来,带着些粉红的色泽。快滴到苏苏手指的时候,她的手一松,看着鲁巴斯沉重的躯体闷然栽倒在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拖进厨房,顺手关上了门。与此同时外头响起一串脚步声,从厨房外依次经过,转到楼梯口,径自上了楼。直到那些脚步声消失,苏苏低头朝地上的人看了看。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嘴巴半张着,像是要说些什么。他要说什么?塞娜被切断了脖子的时候,她半张着的嘴里又想说些什么。苏苏从他头顶跨过,小心翼翼。裙边掠过他下巴的时候他全身突然一阵抽搐,苏苏听到自己心脏猛地一声尖叫。一个失神。缓过劲来的时候,地上的人已经彻底不动了,咽喉上插着把切水果的刀,刀把握在她没有温度的手心。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无法控制的颤抖,眼看着那人咽喉处的伤在自己手指颤抖下越扯越大,暗红色液体从里头汹涌而出,不到片刻工夫已蔓延到她脚下。苏苏听到自己牙关上下碰撞发出的声响。眼角一些冰冷的东西滚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爬,有点痒。她抬手用力抹去,手心划过带出一丝腥咸的味道,这味道让她想吐,却又莫名地让她颤抖个不停的手指安静了下来。苏苏吸了吸鼻子,在四周逐渐腥膻起来的空气中。转身把架子上的油灯熄灭,就着一片迅速压下来的暗沉,摸黑走出厨房的门。走道里没有人,和预想的一样,看到船接近岸,所有人都在船舱或者甲板为靠岸做准备。苏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预想,她连自己从什么地方来都想不起来,但对于某种时候一些突然折射到脑子里的东西,她的感觉往往会非常强烈。像是一种本能。苏苏走向通往底层的阶梯口。到那儿之前会经过船员的休息舱,休息舱的门半掩着,没有像往常一样传出里面粗鲁的说笑声,没错,他们都去了甲板。通往底层的阶梯口同通向顶层的楼梯是分开的,口朝天开着,像是口井,边缘围着半圈扶手,还有一块在底层所有监督者离开时会盖上的青铜板。板很沉,上面缠着圈粗大的锁链。还没靠近阶梯口,已能感觉底下沉闷肮脏的空气,透过那个洞口从内缓缓溢出。这味道现在对苏苏来说已经很熟悉,巴在阶梯边朝下看了看,里面被火把照得很亮,还能听到领航者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敲打着的引航鼓的声音。苏苏看到离她最近的一名奴隶朝她的方向扫了一眼,随即低下头,继续用力摇动着船桨,木然的眼神,似乎除了眼前的这根木头,什么都无法再让他有所关心。苏苏退后了一点,用了点力,轻手轻脚把边上盖子拖向阶梯口,盖子同阶梯口合拢的时候发出“嘭”的一声轻响,在四周不断传来的波浪声中几乎细不可辨。苏苏站起身,把锁链顺着盖把绕了几圈。就在这时舱门忽然开了,一泻而入的火光绕过转角隐现出两道长长的影子,随之,身后的走道内传来一阵急促的步伐。苏苏闪身隐入边上的墙壁凹口,凹口不大不小,刚好容纳她一人的深度。“等会见到鲁巴斯让他把人锁起来。”“是。”“趁早把人先编排一下,免得到时候乱,王不喜欢这样。”“是。”“等等,这盖子怎么回事。”脚步在通往底舱的阶梯口停住,其中一人弯下腰,抓起盖子上那把粗重的链条:“安图尔他们都离开了?”“我不知道,没接到要他们全都离开的命令。”“打开。”说完话,丢开手里的链子,那人朝后退开半步。等了半晌,却不见后面跟随的人过来把盖子打开。他回头朝后瞥了一眼:“怎么还……”话音未落,后半截话已被喉咙里挤压出来的折裂声所替代。血液随着空气的抽离堵塞在他头颅的两侧,他眼睛被迫瞪得很大,一眨不眨望着身后那道从角落里隐现的身影。他记得这个女人,几天前,他用酒从她头顶缓缓朝下浇的时候,她眸子里闪烁的光芒折射到他眼里,那是种无法形容的快感。扣在喉咙上的手指松开了,失去重心他瘫了下去,重重倒在他同伴的尸体上,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还有四十三个。拖着两人尸体走进厨房的时候,苏苏数着自己鼻腔里喷出的急促喘息。一些风从半掩的窗里吹了进来,有点凉的感觉,散了一室被薰香蒸得有些柔腻的温度。男人从软塌上坐起身,一头银发斜斜滑落,随着他松散的袍子褪至肩下。身边女奴随即取来披风替他搭在肩头。女奴很美,纤细的手指将披风揉在他肩膀的时候有意无意扫过他锁骨的线条,他抬手扣住了她的指,她顺势弯下腰,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他坚实的胸膛。“王……”贴近他的耳垂,她嘴唇微启,吐气如兰。他笑,回头吻上了她的嘴,手稍一用力,她整个柔软的身躯便倾倒在了他的怀里。“你很甜,”深吻过后,他的手指划向她的嘴唇,她的嘴唇很艳,像涂了层薄薄的血:“叫什么。”“娜娜……”“娜娜,”手指沿着她的唇角划到她细嫩的脖颈上,她脖子上的皮肤几近透明的白,隐现一丝动脉,在皮肤下妖娆地扭出淡青的色泽:“我会记得你的甜。”话音未落,女奴一张沉溺在他温情下的脸突然间僵窒了,死死瞪着他逐渐转黯的眸子,她一手用力掐着自己的喉咙,一手在他胸膛上一阵乱抓。他松手,淡淡看着她从自己膝盖上滚落,连带那件披在他肩头的披风。她在地上蜷着身子一阵抽搐,不到片刻,重新归于平静。尖锐的指甲在他皮肤上留下一道刮痕,粉红色,带着一线血丝微微鼓起,像片不听话的嘴唇。他低头在那上面抹了一指,一片猩红随即在粉色表面上漾开,变淡,然后又有一些细细密密的暗红色液体从微鼓的刮痕内溢出,转眼,凝成一小粒圆珠。站起身,他朝身旁垂首而立的老侏儒扫了一眼:“看来我们离岸很近了,阿姆拉。”“是的,主人。”“我们的客人还要让我们等多久。”“不知道,主人。”笑:“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是,主人。”瘦小的身影行了个礼,无声退出门外。看着门在眼前合拢,男人轻吸了口气,随手把松垮的袍子拉拢。又一阵风吹了进来,温润惬意的感觉,他走到窗前,把那扇半掩的窗户一把推开。桌上的油灯熄了,月光倾泻而入,无声缠着他的身体,通体一层柔柔的银白。突然一道暗影破门直入!伴着道劲风几乎无声无息掠向他伫立在窗畔的身躯,却在不到一步之远的距离像是猛撞上一堵无形的阻碍,一个反弹,嘭然撞到他影子所停留的那堵墙面上。“来了?”眼底没有任何惊讶,他回头,朝那个正从地上狼狈爬起的身影轻扫一眼:“等你很久了,苏苏。”苏苏缩在墙角的阴影里,浑浊的光线下,一双眼睛亮得像夜空里两颗星星。他朝她伸出一只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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