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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勒巫师低垂眼,过浅的银灰眸色,显得过分冷寂。唯独仇薄灯知道它们怎样可怕地闪烁出偏执的、狂热的光彩……千百次,透过泪水、汗水、摇曳的火光,被这片圣山的雪紧紧捕获、牢牢禁锢。
“给我你的信物,阿尔兰。”
迟疑了一下。
仇薄灯伸出手,手指搭住他的胡格措领口。
一拉。
雁鹤衣瞪大眼,许则勒跳起来,阿玛沁、扎西木、巴塔赤罕他们险些打翻酒坛……石砌火坑中篝火腾卷向半空,漂亮到能以容光横扫八方的中原小少爷,拉下他的雪域情郎,轻轻吻上。
就连图勒巫师都怔了一下。
原本他只想让阿尔兰随便给他点什么,他知道阿尔兰不习惯在许多人面前太过亲近,尤其是对阿尔兰来说犹如长姐一般的雁鹤衣在场——仇薄灯的确还没想好怎么跟鹤姐姐说,可阿洛看着他。
要为他去厮杀。
要为他去重建一个圣洁的雪原。
剧烈的情绪又满又胀,一下就压过了理智。
短暂的怔愣,图勒巫师一把捞起他的阿尔兰,死死压下,以百倍的狂热掠取这个赠予自己的信物。
这个让所有部族的年轻小伙子羡慕嫉妒,嫉妒到发疯的信物。
瞬间,鼓掌声、口哨声、拍桌声与雁鹤衣的暴怒声、踹桌声、许则勒的拼命阻挡声混杂在一起,几乎掀翻了整个大帐的顶棚。有部族的姑娘扯开嗓子,歌声高亢:雪原的情郎!勇敢的情郎,忠诚的情郎!
弯刀割开敌人的喉嗓
月亮照过的山岗会有——
属于你们的牧场和牛羊!
……
仇小少爷几乎喘不过气。
可他顾不上后边阿玛沁和许则勒快拦不下来的鹤姐姐了——他知道什么是“血盟”!知道它有多危险!
“阿洛,阿洛,”仇薄灯紧紧环住自己的恋人,黑如曜石的眼睛折射篝火明亮的光彩,“我的腰刀就在这里,我也在这里……”他急促地顿了顿,初雪般的脸颊透出令人心悸又迷醉的嫣红。
“你知道的吧?我绝不与你分离。哪怕是黄泉地狱。”
图勒巫师摸了摸阿尔兰的脸颊,告诉他,最蛮野的时代里,各个部族互相厮杀。被打败的部族,要将自己的图腾献给征服他的部族。它们会被钉在首领的衣服上,以此展示自己的强大和统属。
“别怕,我的阿尔兰,”图勒巫师说,目光沉静,“我会送你一件缀满图腾的衣服,那衣上会满是青色的马、赤色的火、红色的狐、白色的木、黑色的虎——我要让雪原的万事万物,万部万族,全向你臣服。”
歌声。战鼓。
所有火坑,全被点燃。
宴饮全部被扯下,大帐中只剩篝火燃烧,发出浓烈的杉木气。明红橘黄的火光照亮大帐的墙壁。帐墙由一根根木梢钉钉成的菱形篱落组成,将印染成一块块不同颜色的围毡毯绷出环形的弧度。
不同颜色的围毡绣有不同的图腾,代表不同的部族。
青马木部武士站在查南十三部的青色围毡前,拔出他的弯刀,以血衣擦拭。他的血仇审判仍会进行,却已不再是重点——图勒的姑娘们将各部插在寨门外的武器捧进大帐,各部的勇士们一一抓起自己的武器。
大帐中心,三个青铜盆盛满青、红、蓝三色颜料。
图勒巫师盘膝而坐。
他褪去了上衣,袒露出脊背的金色经文。部族的所有萨满环绕他,不断将一把把干枯的草药丢进火盆中,烧出各色的烟雾,他们口中喃喃念动低沉的咒文,那咒文古怪可怕得仿佛是从黑暗洞穴里传出的回响。
雁鹤衣按着剑柄,挤到小少爷身边,连喊了两声,周围太吵,都被淹没了。
她不得不抬高音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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