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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第3页）

&esp;&esp;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久到芫娘已然快要安然入睡，一声记忆中温柔亲切的嗓音，才忽然从她身旁传来。

&esp;&esp;“囡囡。”

&esp;&esp;“听话，让娘抱一抱。”

&esp;&esp;芫娘侧目，便见床边多出一个妇人的身影。妇人轻抚过她的额角，随即轻轻叹下一口气。

&esp;&esp;“来，快把药吃了。”

&esp;&esp;“等吃完了药，让你爹爹给你拿虎眼窝丝糖吃。”

&esp;&esp;虎眼窝丝糖，芫娘愣了愣。

&esp;&esp;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再听见过这名字了，可她记得，那糖稀罕，不同于其他的草草一包，这糖往常都盛放在精致的锦盒里头。

&esp;&esp;虎眼窝丝糖尝起来甜糯酥软，色如琥珀，还有花生和果仁层层叠叠在其中裹挟无数，含着便是满口生津，香气异常。

&esp;&esp;不管吃了多苦的药，只要吃一块虎眼窝丝糖，那苦味便能烟消云散，少有孩童不为之留恋。

&esp;&esp;芫娘记得，她小时候是爱吃那糖的。

&esp;&esp;她蹙起眉头，忍不住又往床头瞧过去。

&esp;&esp;年轻的妇人说话又轻又柔，好像有操不完的心。

&esp;&esp;她穿的富贵，虽只是一条玉色的澜裙和一件白色的对襟短袄，却俨然都是上等的面料。就连她的梁髻也打理得整整齐齐，髻边还坠着通草花，和香海妇人们喜欢用裹巾包住头发一点都不像。

&esp;&esp;可芫娘眼前却好似翳着层霜一般，怎么也瞧不清她的模样。

&esp;&esp;芫娘对着这熟悉的景象心下着急，又使劲眨了眨眼，想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却只见得周遭越来越模糊，最终骤然间化作轻烟，随风飘然散去。

&esp;&esp;她想去抓住，最终也只是扑了个空。

&esp;&esp;眼前的尘烟四下流转，很快又汇集在一处，重新聚成人形。

&esp;&esp;芫娘滞了滞，不由得再朝着那人影望去。

&esp;&esp;那好似是个男孩。

&esp;&esp;男孩探着头，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他笑眯眯瞧向芫娘道：“我今日写了五个大楷，各个都被爹爹画红圈。”

&esp;&esp;“好囡囡，你等哥哥往后每天都多学一个字，过些时日便也教你写，咱们就能一起背唐诗，念宋词了。爹爹都答应了，等你长得再比桌子高些，他就买一支天底下最好看的紫毫给你。”

&esp;&esp;“囡囡听话，仔细养病，哥哥过几日就去街上给你买个大滚灯。囡囡最喜欢什么颜色？就画海错图的好不好？要画潜龙鲨，还要画大红虾和手掌螺，可漂亮了。”

&esp;&esp;“谁要是再敢抢你的灯，哥哥就去打他。”

&esp;&esp;……

&esp;&esp;芫娘一怔，霎时之间好似想起了什么。

&esp;&esp;她鼻头微酸，眼前紧跟着便越发模糊起来。

&esp;&esp;等她再抬起头来，周围什么人也不见了。

&esp;&esp;只有月光拢着床前的小窗，在地上撒下一片淡青的菱格花影。

&esp;&esp;可窗外却仍旧氤氲着断断续续的轻声交谈。

&esp;&esp;“点心用时花入馅，每年暮春才有，从前夫人最是喜爱，如今却怎么一口也不肯吃了？”

&esp;&esp;“我不吃点心，我不吃……我宁可替囡囡吃了那些苦药。这么多年，什么方子都吃了，什么法子都试了，别人家都能好，为什么就是咱们家的囡囡不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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