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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坐不安睡不穩怎到天明（第2页）

&esp;&esp;何天寶先去王八茶館坐了半個鍾頭，喝了半壺茶。這兒有個伙計是南京駐北

&esp;&esp;平的內線，何天寶跟他聊了幾句，伙計用暗語表示沒有什麼新動靜。何天寶察言

&esp;&esp;觀色，覺得對方不知道有人針對自己姐弟倆設陷阱的事情。他小聲打聽昨天大柵

&esp;&esp;欄槍擊事件的詳情，伙計低聲說：「是日本人收到內線消息抓抗團，不關咱們的

&esp;&esp;事兒，別瞎打聽。」

&esp;&esp;何天寶不得要領，看看時候不早，只好先去金啓慶的飯局。金啓慶請客的地

&esp;&esp;點不是六國飯店或者飯莊子，而是在南城磁器口一處平房。

&esp;&esp;金啓慶說這是他的祖宅，大清亡了之後陸續分割變賣，只剩下這麼一個角落，

&esp;&esp;他留着作追思。裏面只有一間北房加一個院子。院子大約十幾平方米，假山佔了

&esp;&esp;一半，另一半搭了涼棚，上面爬着葡萄藤。北方門楣上掛着十幾塊各種匾額，看

&esp;&esp;字意竟然是這家末代王孫的祠堂。祠堂當然是不能擺酒的，所以飯桌就擺在當院

&esp;&esp;葡萄架下，吃炸醬面。

&esp;&esp;雖然地點和菜式都透着寒酸，金啓慶的招待卻是一板一眼，炸醬面硬是擺出

&esp;&esp;了大家風範，也特別的麻煩。說是吃面，一張大八仙桌卻擺得滿滿當當，中間是

&esp;&esp;裝滿面條的銅盆，和幾大海碗醬料，一碗炸醬是用香菇水、茴香等調的，另有幾

&esp;&esp;碗用來拌面條的熱菜，有取燈胡同同興堂的燴三丁，荷花市場馬家的燒羊肉，周

&esp;&esp;圍層層疊疊堆着幾十樣菜碼，除了黃瓜水蘿卜之類的青菜，還有月盛齋的羊肉天

&esp;&esp;福號的肘花等等名小吃。

&esp;&esp;幹活的只有上次那個小老媽子，何天寶又冷眼觀察了那小老媽子幾次，不知

&esp;&esp;怎麼，他總覺得這小老媽子不尋常。

&esp;&esp;桌邊坐着五六位陪客，都是穿長衫的舊式人物。自從七七事變之後，北平有

&esp;&esp;身份或者自認有身份的中國人就開始流行穿長衫，以示跟國民黨無關。金啓慶一

&esp;&esp;一給何天寶介紹，何天寶被突然差來北平，對此地名人不熟，聽起來都是些文藝

&esp;&esp;界的人物，只有最後兩位嚇了他一跳，這二位一個是七八十歲的白胡子老頭兒，

&esp;&esp;嘴裏不剩幾顆牙齒；一個是土頭土腦的小老頭兒，像個走街串巷的鄉下手藝人。

&esp;&esp;金啓慶說：「這位是齊白石先生，這位是他的高足李苦禪。」何天寶雖然沒學過

&esp;&esp;琴棋書畫，這兩師徒還是聽過的，實在沒想到會是如此模樣。

&esp;&esp;齊白石含含糊糊地說了幾句話，他嘴裏沒牙，只有不知哪裏的口音，何天寶

&esp;&esp;完全不懂他在說什麼，抱拳拱手「久仰久仰，彼此彼此」地答應着。齊白石鬆開

&esp;&esp;抱着的拳頭，抄起碗就撲向那碗據說是用帶皮雞、海參和雲腿的燴三丁，倒了一

&esp;&esp;半在自己面前的海碗裏。

&esp;&esp;金啓慶看出何天寶沒吃過炸醬面，親自幫他調了一碗。何天寶嘗了一口，味

&esp;&esp;道不錯就是有點鹹，嘴裏大聲叫好。金啓慶特別愛聽恭維話，被誇一句立刻如沐

&esp;&esp;春風，又覺得何天寶誇得外行，自己找補幾句：「你們南方人不知道，這炸醬面

&esp;&esp;和炸醬面可不一樣……」金大爺話匣子打開就沒完了，先說他們家當年吃炸醬面

&esp;&esp;如何講究，再說這院子來過某某親王，某某格格，某某太傅，牆角那堆假山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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