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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筷子的吃食就能值一两?香兰吐了吐舌头,即便前世在沈家,都不曾这般奢侈过。她心里默默感叹赵月婵造业挥霍福报,手脚却麻利,把烫好的酒取出,放在托盘上,看见刘婆子馋嘴的模样,不由抿嘴一笑,悄悄拿了个白瓷小酒盅,倒出来一杯,塞到刘婆子手里说:“妈妈拿去吃,可别叫人瞧见了。”刘婆子笑眯了眼:“可这酒少了……”“就这么一丁点儿,瞧不出来。”香兰端起托盘起身到厅里去。八仙桌上摆着四个凉菜,八个热菜,鸡鸭鱼肉一应俱全。曹丽环正倾身跟赵月婵小声说着什么,赵月婵垂头听着,脸上却带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大声打断道:“你说得轻巧,事情哪有这么简单的?你想住拢翠居?那处虽然空着,原本也不是什么紧要的地方,可离着卧云院太近,太太怎么可能让你搬过去?”“怎么不行?罗雪坞太偏了,拢翠居正好,有一片好景致,跟嫂子的知春馆也更近些,咱们走动起来便更方便了。”“不行不行。”赵月婵烦躁的挥了挥手,“我可做不了这个主。”曹丽环想住哪儿她才不想管,若不是看在她送了那一匣宝石金簪的份儿上,她都不想来。香兰讽刺的翘了翘嘴角,这表姑娘为了林锦亭还真是煞费苦心,竟然都打了搬家的主意了。她小心翼翼的把酒壶放在桌上,却放慢脚步退下。曹丽环殷勤的举起壶亲手给赵月婵斟酒,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这点小事嫂子怎么就做不得主了?就说我这罗雪坞该修葺修葺,想让我挪拢翠居去住一住,我绝忘不了嫂子的好处,跟那匣子金簪配的,还有旁的首饰,也嵌着宝石的……”赵月婵淡淡看了曹丽环一眼,把酒盅举到嘴边,抿了一口,想了想说:“这样,园子里空着的还有一处山月阁,不如……”曹丽环截断说:“我就喜欢拢翠居那头雅致。”赵月婵狐疑的看着曹丽环的脸:“你怎的就瞧上拢翠居了?那处房子也不大,旁边除了一片竹林子,也没什么特别的……”脑中电光石火,失声说:“难不成你真惦着卧云……”曹丽环见赵月婵想到了,便也不遮掩,给赵月婵满上酒,脸色微红,淡淡道:“嫂子管我打什么主意,就只管给我句痛快话儿,我倒是能不能搬过去了?若事成了,我哥哥的差事便不必再谋了,我再孝敬嫂子一对儿镶着红宝石的耳坠子。”赵月婵咂咂嘴,脊背靠在椅背上,拿着帕子往怀里扇着风,看着曹丽环笑了起来:“你这小蹄子倒是狼子野心,这么大一块油糕你吞得下去?也不怕撑破了肚皮。”“这年头不过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就算死也得做个饱死鬼。嫂子便说帮不帮罢。”赵月婵微微沉吟,刚要开口,就听外头有人说:“大房太太来了。”说话间,秦氏已提了裙子走上台阶,香兰忙打起帘子,秦氏走进来便愣了愣,看看桌上的菜肴,又看看站立在八仙桌后的两人,嘴角勾了勾:“哟,你们这儿倒是热闹。”赵月婵见了秦氏便有几分怵,连忙上前搀扶胳膊,陪笑说:“不过是得了闲,跟表妹说说话,中午顺便用了点饭。”曹丽环也连忙过来请安,笑着说:“表舅母怎么来了。”又高声张罗,“快,再添一副碗筷,告诉厨房再做几个菜……”秦氏在上位上一坐,整着衣裙说:“不必了。我今天来也没心思吃。”曹丽环心里一沉,跟赵月婵对了个眼神,赵月婵何等机灵,听秦氏口风不对,连忙低眉顺眼的站在她身后,不再说话了。曹丽环做贼心虚,忙不迭端茶倒水,亲手奉茶。秦氏也不看她,只吩咐了一声:“把门口都给我把严了,人给我带上来!”门口进来几个粗手大脚的婆子,带上来三个人,香兰躲在隔断后头探头一瞧,有两个她是认得的,一个是厨房烧火的吴三家的,一个是看园子的冯双家的,还有一个看着十五六岁,穿着玉色小袄儿,是寻常丫头的妆扮。这三个人脸个个瑟缩着肩膀,跪倒在秦氏跟前。曹丽环一见这三人,脸上立时没了血色,秦氏淡淡看了她一眼,挺直了背:“这些天总有些不干不净的风吹到我耳朵里,原先我以为不过是几个丫头仆妇闲来没事嚼蛆垫牙的,没想到竟是几个黑心下流胚子存心祸害主子名声!”秦氏扭头看着曹丽环说,“环儿,这事还与你有关,听说这三个人平素跟你身边的卉儿走得近,我特特带这几个人来让你瞧瞧,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曹丽环白着脸抿着嘴说不出话。吴三家的却开嗓嚎上了:“太太,太太明鉴啊,我是受了卉儿那个小蹄子的指使,才往外传的闲话!”她这一嚎,冯双家的和那个丫鬟也禁不住哭了,秦氏淡淡说:“她是受了指使,你们两个呢?”冯双家的咬了咬呀说:“那天老奴看见三爷跟环姑娘在园子里遇见了,两人不过见了个礼,寒暄了两句,卉儿给了我一根金簪子,让我说自个儿瞧见三爷跟环姑娘一块儿在园子里散步说笑……老奴,老奴……”那丫鬟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会一味求饶。秦氏眉眼一立,厉声说:“谁是卉儿?出来!”发威卉儿打着颤走上前,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秦氏一打量,见是个姿色寻常有些胖的丫鬟,身上穿黑色缂丝小褂,底下是银白素缎裙子,脖子上挂着缀小金锁的项链,手腕子上一对儿细细的金镯,描眉打鬓,隐隐赶得上小姐们的穿戴,一见便知是个得势的奴才。秦氏冷笑一声:“你可是个好丫头!听说你没少给这三个人塞金子银子,想方设法的算计三爷呢,说!是谁主使的!”卉儿吓得手脚冰凉,抬头看了曹丽环一眼,见曹丽环面无表情,也不看她,低下头暗想道:“横竖我不是林家的丫头,林家也不能把我怎样,若是说出这事是姑娘让我干的,才是死无葬身之地。”便怦怦磕头说:“这都是我不对,是我瞎了心要这么做,与旁人无关!还求太太饶命,求姑娘饶命。”曹丽环听卉儿这么一说,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秦氏冷笑道:“你自己要这么干?为什么?再说,谁给你的金银首饰?你一个丫头,能有这些东西?”卉儿连连磕头:“我是管首饰的,东西……是我偷拿的……我……”曹丽环咬牙,出声道:“卉儿是我的丫鬟,她办错了事,我自然会管教,给表舅母一个交代。”秦氏目光凛冽,直直朝曹丽环望了过来,一拍桌子,指着身边的赵月婵说:“你,去给我啐她!教教她什么是小姐的规矩!”赵月婵立刻上前,狠狠啐了曹丽环一口,骂道:“你给我跪下!长辈在上头教训下人,哪有你插嘴的份儿?亏还是大家小姐,哪有一点儿气度?没见着我都屏声静气的听着,卉儿是你的丫头,你管教不严,太太没来骂你,你倒长了精!”曹丽环哪里吃过这个亏,心里恨得翻江倒海,却不敢再犟嘴,乖乖跪了下来。秦氏捧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说:“卉儿虽说你的丫鬟,却黑了心要坏我林家子孙的名声,她是受谁指使,怎么会有贿赂的钱银,你们自个儿心里最清楚,我不说破,是给你们留脸……”曹丽环这厢再忍不住,“噌”地站了起来,高声喝道:“表舅母的意思是,卉儿这么做都是我指使的?表舅母这么说可有什么证据?”秦氏一怔,怒得一拍长案,她身边的韩妈妈便走上来,抡圆了胳膊狠狠打了曹丽环一记耳光,骂道:“顶撞长辈,目无尊长,竟然敢质问起太太来了!再说一句,撕烂你的嘴!”冷笑的看着曹丽环说:“漫说你是个表小姐,就连当初楼哥儿我也打过,要不服,就去找老太太、老太爷!莫非你爹娘没教过你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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