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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国教这档子事虽然不能不解决,但对迦勒底来说,终究也不过是重要性排在第二梯队的任务。对藤丸立香来说,她还有另一些重要且紧急的事务排在这些没有真正造成任何实际损失的意外之前,所以在接下来,负责接手并处理这件事的并不是她本人。
毕竟,不论是由一位领主审判官和半个灰骑士兄弟会组成的案件调查团,还是开着一艘战斗驳船前来对第二星炬的工程进行支援的钢铁之手,又或者把戴比特这位实时全图挂介绍给狮鬃号上寻找龙林星的黑暗天使,都显然要比一撮名义上已经失去了话事人的国教随从更加具备沟通价值。
所以,在隔了36个小时后,当米尔斯终于等到他所心心念念的“迦勒底的传召”的消息时,他立刻意识到了,事情没有像他所期望的那样发展:
首先,即将前来巴尔主教堂与他交谈的,显然不是藤丸立香本人,因为“迎圣人驾”所需做出的各项准备,其标准并没有被随着这个消息一同传到这座尚还简陋的教堂里。并且——以圣人的万金之躯,她想要见到米尔斯这样的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国教牧师,不管怎么样都该是让人直接把米尔斯带到她面前才对,断没有本人亲自前来的道理。
其次,通告本身的措辞也非常严厉。虽说所有曾跟随特罗立波大主教的随从,现在本来都是些被连坐的戴罪之身,身份之低微也令其他人没有对他们和颜悦色的必要,但这则通告所使用的严厉词句依然显得过于苛刻,甚至透露出一种警告的意味。国教牧师都无一例外地受过高等教育,除了经文之外自然还得谙熟文法,作为色孽拥趸的米尔斯在这方面自然也是个中翘楚,他因此能够品味出其中各种微妙的含义。
遗憾的是,他虽然借此意识到“有些问题存在”,却并没能明白事情到底是为何会走到这一种地步——情报上的不对等是致命的,他还没发现,自己一开始就是在错误的前提上进行的推论,因此整件事的走势都与他的预测没有丝毫的关系。
正如不久之前藤丸立香自陈的那种反直觉的事实:如果混沌想要着手对她进行干涉,那么在现实宇宙中动手反而会比在亚空间中容易;同理,一个还未经受过太多赐福、看起来与虔诚的帝国公民没有太多区别的邪教徒想要走到她的面前,也要比法力高深的巫师或者恶魔本身更容易。如果亚空间中真的有哪位神只在主导这件事的话,祂的策略倒是正确的,只是忽视了一点:帝国中的米尔斯虽然神通广大到能够在国教内部建立起一支崇拜欢愉之主的异端教派,但这种“神通广大”,终究还是停留在凡人的范畴当中。
也就是说,他很凄惨地,对自己招惹到了什么,又需要面对什么,全都一无所知。
但在这个不讲道理的宇宙当中,也有一个被广泛承认的理论:无知是福。所以,当代表迦勒底的戴比特·泽姆·沃伊德独自出现在他面前时,无知的米尔斯幸运地没有认出来他。
伪装的牧师只觉得对方是一个冷淡且看起来不好说话的使者,且显然来者不善。这令他认为自己不祥的预感成了真,却也并没因为一些已经在色孽阵营的无生者当中流传甚广的知识而陷入临时疯狂。
米尔斯认为,对方选择不带随从独自前来,要么就是他对自己的综合实力非常有自信,要么就是因为他还有些别的目的。既然如此,想要仅凭言语打发掉对方似乎也不是没可能,但米尔斯依然认为,自己得提前开始为保住自己的性命考虑武力上的手段——这位使者身上没什么改造的痕迹,只在腰间以皮带挎着一把链锯剑,但依然不应认为他身上只带着这一把近战武器。米尔斯并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牧师,可目前,所有人的武器都已经被看管着教堂的星际战士们收走了,所以他能做的也只有找个方向逃跑。
在他规划好自己以防万一的逃跑路线之前,戴比特已经省略了包括互通姓名在内的全部寒暄,直接单刀直入:“我虽然名义上隶属于迦勒底,但今天我只是出于自己的兴趣而出现在这里的。”
这种略显暧昧不清的说法令米尔斯燃起了一丝希望:“您的意思是……?”
非常可惜的,这一丝希望没有成功燃烧多久。因为戴比特做出了令人困惑的解释:“迦勒底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是冷处理,意图在几天后把事件整体移交给抵达此处的国教。从解决事件的整体角度来看,这当然是毫无疑问的最优解。是故,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只是代表我个人,为执行已经无意义的隐匿条例,想要知道这件事中一些令人在意的细节:由你做主送去迦勒底的那一箱礼物,具体是由谁经手出库的?”
米尔斯有些茫然:“我不明白……”
不是问“从哪里得来”,而是问“送出时由谁经手”,这是米尔斯此前完全没想过的问题,他脸上的茫然与惊惶因此也多了几分真实:“是礼物本身出了什么问题吗?”
戴比特没有立刻做出回复,而是向前踏上了一步,逼近了米尔斯,盯着后者的面孔仔仔细细地看了几秒。米尔斯对此非常茫然,不知道这种既非礼仪要求,也不像是谈判技巧的举动到底是在做什么——直到戴比特做出了一个谈话中丝毫没有出现过前因后果的结论:
“原来如此,你有资质。虽然理论上这不是不可能,但我在这边确实头一次见。”
“什么资质?”米尔斯惶然地提问,可戴比特不继续往下说了,只是后退了一步,重新拉开了二者之间的距离,并重复了他最开始的问题。
后者方才在近距离的接触中,终于意识到的是米尔斯的魔术师资质——天生就存在的,能够把自己的生命力转换为魔力存储下来,并且也充当链接世界通路的拟似神经的有无。虽说魔术师家族会在发展与传承的过程当中通过各种手段将这一性状稳定并发扬起来,但追根究底,对人类来说,这种资质不过是一种因基因突变而产生的无害变异。即便是在戴比特原本的世界当中,家系与魔道完全没关系的人身上也偶尔会发现具备相应资质的“初代魔术师”,只是对不研习魔术的人来讲,他们大概率终生都不会发现这一点而已。
在这个可以依靠灵魂直接从亚空间中抽取灵能的世界里,对灵能者来说,广义上的“大源”近乎取之不竭且唾手可得。在此基础上,将自己的生命力转换为神秘的燃料这种低效率的手段近乎没人使用,也显得非常理所当然——虽然不知道是人类种族从来没发现过自己之中还有这一类特殊个体,还是因为施法条件苛刻而在历史发展当中逐步断绝了传承。
米尔斯被这个没头没尾的结论搞得惴惴不安,但他也意识到,自己不太可能得到进一步的解释了。他于是顺着对方重复了一遍的提问回答,是他自己亲自从大主教的库存当中取出那一箱卡塔林白葡萄酒,在进行过初步检查之后,就将之交给了利科克兄弟送往圣血天使堡垒修道院——说是这么说,利科克兄弟所做的事情也不过是把箱子搬出了教堂大门而已,真正负责传递和运送这些礼品的是教堂外围的星际战士。
戴比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追问:“你在检查的时候,有看过箱子内衬的下面吗?”
“您是来拿我寻开心的吗?”这段简短的谈话中实在充斥着太多米尔斯所不能理解的问题或者结论了,这让他终于无法忍耐自己的怒火,“这是要送给贵人的礼品!唯一重要的就只是酒的质量和密封性!我去关心一个只有下人才会见到的箱子做什么?难道圣人会亲自去酒窖里从箱子中取酒出来吗?”
“会。”戴比特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这个词和他的少许肢体语言都出现得太快了,以至于大受震撼的米尔斯在两秒钟后,甚至以为自己是因为压力太大而出现了幻觉——因为两秒钟后,戴比特已经在转瞬间推进了谈话的内容:
“利科克兄弟,我记住了。那么我还有下一个问题需要问你:”他用一种平静到令人心惊胆战的语气,毫无预兆地说,“奸奇还是色孽?”
米尔斯确定自己的大脑空白了一瞬,然后完全不受控制地惊声尖叫了出来:“什么??!!”
“你真实的信仰。”戴比特表现得就好像完全不理解对方在这个问题上所表现出的情绪一样,非常耐心地解释着自己的问题,“我对死灵法术只有最粗浅的了解,所以你最好现在说:你真正信仰的到底是奸奇还是色孽?又或者是四神泛信的那个所谓四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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