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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16（第3页）

&esp;&esp;他是痛恨自己的父亲，痛恨他的谄媚，痛恨他的软弱，痛恨他空有一身武艺，却什么都不敢做，看见弱小之人遭受欺凌都不敢出手相助，并且发誓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

&esp;&esp;但是常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他死。

&esp;&esp;常灯听着耳畔凄切的求救声，忽然觉得背脊一股冷意升上来，手指也变得冷了起来。

&esp;&esp;剜下自己的肉都不犹豫，对亲生父亲都痛下杀手，常锦煜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esp;&esp;那他呢？常灯想，常锦煜什么时候会杀了他这个罪魁祸首？

&esp;&esp;他的视线从血肉模糊的人身上扫过，望向另一角极为隐蔽之处。

&esp;&esp;是了，常灯突然觉得好笑，常锦煜根本就不可能犯这么愚蠢的错误，他说是去寻路，其实是故意将常灯留了下来，故意让他发现被折磨许久的父亲，故意考验他的反应。

&esp;&esp;常锦煜根本就没有走远。

&esp;&esp;他就在这里。

&esp;&esp;常灯下意识摸了摸腰间，这才记起，他的刀已经被常锦煜折断，身上没有任何武器，简直像待宰的羔羊，毫无察觉地、高高兴兴地往虎口里走，恨不得马上就被吃得干净。

&esp;&esp;再次望向苦苦哀求的人时，常灯感觉到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反胃感涌了上来，混杂着腥甜的气息，他掩住嘴唇，眼前的景象连成一片红，刺眼得很，让他觉得恶心。

&esp;&esp;他的哥哥，虽然披着人的皮囊，内里却腐烂肮脏，没有半点善，只有全然的恶。

&esp;&esp;常灯阖了阖眼，将不适感咽进喉中，撩起袍角，蹲了下来。

&esp;&esp;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

&esp;&esp;他想，他逃不掉的，常锦煜就这么明晃晃地把选择权交到了他的手中。

&esp;&esp;他想，他们终究不可能理解对方，直至死亡尽头，所有事才有得转圜。

&esp;&esp;他想，如果他以后有了徒弟，他绝对不会让他这么早就将双手染上血。

&esp;&esp;常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抬起手，贴在父亲沾满血迹的脖颈上，垂下了头，嘴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声音又轻又低，却还是让地上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esp;&esp;对不起。他头一次在父亲面前让了步，说道，我确实后悔了，但是我现在能做的

&esp;&esp;能做的，只有给你这痛苦又饱受折磨的后半生一个结局。

&esp;&esp;话音未落，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清脆又响亮，常灯动手扭断了他的脖颈。

&esp;&esp;然后，他猛地起身，转过头去，终究没能忍住，边咳嗽边吐了出来，呛得他直流泪。

&esp;&esp;到底是什么泪，常灯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他能够感觉到常锦煜的视线逐渐消失。

&esp;&esp;直到他离去之后，又等了一会儿，常灯才突然痛哭出声。

&esp;&esp;他从没有哪一刻如此痛恨过自己的无能，也没有哪一刻如此痛恨过常锦煜。

&esp;&esp;离开大漠，进入中原，常灯便找了个借口，与常锦煜分道扬镳了。

&esp;&esp;之后他收到了常锦煜寄来的信，在寒风中思索了一夜，才决定要和汶云水前去镇峨。

&esp;&esp;时隔几年，当初刻骨铭心、难以忘却的恨意被冲淡了许多。

&esp;&esp;还有一个原因，年纪越大，思想越成熟，常灯就越清楚血脉之间牢不可摧的联系。

&esp;&esp;所以，常灯赴约，只是想看看他这个哥哥过得如何，以及，他还想试图去理解常锦煜。

&esp;&esp;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猜忌终究无法消除，完全相悖的观念也不可能相互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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