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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母亲,我实在不知,方才老爷只是命我出去……”王夫人攥紧佛珠,越急嘴越笨,一个用力竟把佛珠给掐断了,晶莹剔透的珠子瞬间滚落了一地。法海腾地站起身,怒道:“你这妇人!对神佛如此不敬,该当何罪?!”贾母被他吓了一跳,看着满地的珠子就想起王氏那个小佛堂,这个丧门星,弄这么个东西引着政儿一心向佛,到底是何居心?她又惊又怒,脸上便苍白起来,心口一滞,有些喘不上气来。法海立刻发现了她的异状,忙扔下剃刀将贾母扶到床上,给她号了号脉,“嗯?气急攻心?”他皱眉看向贾母,“老人家理当心平气和才是,少动怒气,多存善念。”贾母拽住他的手哀声哭起来,“儿啊,你快醒醒吧,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法海浑身一僵,原来老人是自己的母亲?他回想自己醒来后发生的一切,心中明了,那王夫人是他的妻子,赵姨娘是他的妾室,而其他人都是他家的下人。想明白后,他有些无措,他本来的想法很简单,剃度后四处游历,助人的同时也能观察世间百态。可出家对于他来说是理所应当、大善大德之事,这些“他”的家人却为此哭闹不止,显然是不会同意了,这可如何是好?贾母见他迟疑,哭声渐大,紧紧拉着他不让他动。贾赦正在院子里同新纳的小妾饮酒作乐,听到二弟要出家连忙赶来看热闹,谁知竟看到老母亲躺在床上哭,这下他可抓到把柄了,伸出的手指差点戳到法海头上去,“二弟!枉你苦读圣贤书,你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上有老母、下有妻儿,说什么出家?你出家了四大皆空,他们怎么办?还要不要活命了?”法海被他一顿指责却是正好开了窍,是了,他从前修行无碍是因为无亲无故,如今他还有家人,他既然占了这具身体,自然就应当负起责任,这不也是人间的情?也许他不需要四处游历,先在这里体会一下白蛇与青蛇的执着也好。“兄长,你说的有理,是我糊涂了。”贾母一下子被口水呛住,急得鸳鸯红了眼,贾赦满腹的话被噎了回去,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法海,其他人全都止了哭声,震惊的在贾赦与法海之间来回看,所有的人都在想,莫非二老爷这次是烧坏了脑子?宝玉还不如许仙?不管众人怎么想,法海不出家了就是皆大欢喜!赵姨娘先前被吓着了,哭得浑身发软,贾母离开时瞅了一眼,随口下令禁足半月,又敲打了王夫人两句。定是这些人伺候的不好,不然她好好的儿子怎会生出出家之念?荒唐!法海虽知与她们无关,但实在反感她们的虚伪做作,便没开口求情,正好他不能近女色,这也是个远离她们的借口。法海努力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微笑且恭敬的送走了贾母和贾赦,对他们眼中的震惊疑惑不已,但他不好出言相问,只能等他们走后,回想着从前那些大宅老爷的言行对贴身小厮套话。“方才母亲提到宝玉……”法海顿了一顿,果然那小厮立刻就接上话,“老爷,您是想问宝二爷的伤?奴才们知道老爷心疼宝二爷,当时打板子都没下狠力,养两日便好了,”说着想起贾宝玉装病不肯上学,又连忙讪笑着开口,“这,这几日天气炎热,宝二爷想是受不住暑气才,才没去上学,也免得老祖宗心疼。”法海端起茶杯淡淡的扫过去一眼,小厮以为自己没说对地方,咬咬牙,埋着头道:“那日勾着宝二爷犯错的丫头秋菱已经被太太撵出府了,都是她不守规矩,不然宝二爷肯定不会吃她的胭脂的!”这话可是太太交待的,此事不能提,提了就必须推到秋菱身上去,总之不是宝二爷的错。法海目光锐利起来,垂下眼品了口茶,原身打了叫宝玉的儿子,这宝玉借故装病不去上学,有老太太宠着,而宝玉挨打的原因竟是贪花好色!“带路,本座……咳,本老爷去看看他。”“是,老爷请!”法海跟在小厮身后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四周的环境,假山、池塘、凉亭、花圃,他从长廊里一一看去,眉头轻皱,背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掐算起来。此宅风水乃是大凶之兆,诸事不通、破财、犯口舌是非、聚小人,四方泄气,运道正逐渐消散,时日久了必定家破人亡。他心里冷哼一声,哪里都有邪祟作怪,可惜遇到他法海,便别想在人间作恶!到了碧纱橱,法海有一层法力,耳力自然比常人强上许多,只听屋中一男声正在央求什么好姐姐好妹妹,衬着一串串银铃般的女子笑声,当真是逍遥自在。他摆手命人噤声不许通报,独自走进屋内,就看见一个穿着大红衣裳的十几岁男子斜靠在榻上,口中正含住丫鬟递上的葡萄,惬意悠闲。哼!那叫秋菱的丫头就这么被撵出去也不知下场如何,他当初去抓许仙,许仙还敢坚持和蛇妖一起与他周旋,这宝玉却转眼就同旁人戏耍,竟是连许仙都不如!“呀!老老爷!”晴雯瞧见地上的影子,一回头立时白了脸,忙高声提醒,袭人几个也吓了一跳,俱是提心吊胆的垂头行礼,还不忘用眼角瞄着宝玉,冲他使眼色。“咳咳咳——”贾宝玉看到法海严肃的脸急得没穿鞋就要下床行礼,结果被葡萄卡住了喉咙,猛拍着胸口咳的撕心裂肺。法海皱起眉很是看不上他这番模样,自己一句斥责还没说,他竟已吓成这样?日后如何顶立门户?!法海走上前喝退了袭人,一掌拍在他后背上,贾宝玉一个踉跄将葡萄吐了出来,手忙脚乱的站稳,叫了声“老爷”,低着头缩着脑袋不动了。法海盯了他半晌,又一一扫过几个貌美如花的丫鬟,尤其是袭人和碧痕,眉头越皱越深,贾宝玉元阳不在,两个丫鬟元阴已失,简直乱七八糟!这里的男女都这般不规矩?他斟酌的问了一句,“宝玉!日前我训诫你的话都忘了不成?”“老老爷,我……我没吃胭脂……我,我不敢了……”贾宝玉抖了一下,目光躲闪的回话,到底不会撒谎,说完忍不住心虚的瞄了眼袭人。法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袭人暗自叫糟,却只能将头垂的更低,没法辩解。法海冷哼一声,“贪花好色!冥顽不灵!倒不如我化了你去,好生戒掉你这色心,免得你入了魔障,害人害己!”闻讯赶来的贾母一进门就听见他要化宝玉当和尚,顿时觉得头更晕、脸更白了,“你,老二你今日是怎么了?是不是冲撞了什么?哎呦,快来人去请道士和尚来家里看看!”法海想起这家人不喜当和尚的事,便也不再提及,只扶着贾母坐下,义正言辞的劝说,“母亲,宝玉是我的儿子,我不会害他的。您看看他,装病偷懒,贪花好色,日后如何当家做主顶立门户?”“咱们是什么人家?哪里需要我的宝玉去外头受苦?纵使他一辈子不爱读书,就让他做个富贵闲人又何妨?总归要护着他的。”“老祖宗——”贾宝玉眼圈一红,两步跑进贾母怀里,却碍于法海在场没敢哭出来。法海不赞同的看着贾母,“母亲,您这是在害他!谁能一直护着他?等他父母故去,他还想指望谁?若这家业散了,他又能指望谁?”“胡说!胡说!你……”“母亲,兴盛交替是为常理,任何家族都不可避免,居安思危、教养子孙才是正道。养不教,父之过,我总不能等他到了黄泉再去埋怨我。”法海对天上地下是什么忌讳也没有,可贾母却被他气了个倒仰,这是诅咒谁呢?想骂他,偏他说的确实是道理,倒显得她老糊涂,拦着人家教儿子了!这是在指责她养歪了孙子啊!法海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已经听进去了,心里很是欣慰,便又接着劝道:“母亲,宝玉年纪不大,从现在开始用心读书,即使考不上功名也可以通晓事理,有益无害。至于,”他回头看了一眼,“女色方面万万不可沉迷,否则迷了心智,与废物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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