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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星杰说不出话来，他捏不住手里的纸张，它们掉在了地上。

文洛见陈星杰好像瞬间被抽走了精神的样子，多少有些不忍心，可想起他从前的作为，又觉得他是自作自受，想了想，最后只能说一句：“回去筹钱吧，还不起的话，如果他们认真起来，你可能真的会坐牢。”

陈星杰像是听到了文洛的话，又像是没听到，他弯腰把地上的合同一张张的捡起来，颤抖着胡乱地塞进包里，顿了顿，然后喃喃地开口：“文哥，我前段时间见过唐总，他说，”陈星杰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张狂自大的神采，而是变得有些死气沉沉：“他不想在任何荧幕上看到我，你说他这个意思，是不是就是大家所说的封杀啊？”

文洛沉默。

陈星杰从文洛的沉默里读懂了他的回答，陈星杰用力的搓了搓手，他紧张害怕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的搓手：“我懂了，我原本还想，黑红也是红，等我这段日子过去，我就去接工作还钱，现在我恐怕也接不到工作了，是吧？”

文洛叹了一口气：“我当初就跟你说过，不要做傻事，不要惹他，你和唐总什么身份，你不明白吗？”

陈星杰苦笑一声，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走到小区门口，陈星杰的手机又响了起来，陈星杰这两天听到电话铃声就害怕，但他还是拿了起来。

是外婆给他打过来的。

是他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给他打来的电话。

陈星杰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寻常无异：“外婆，怎么了啊，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外婆的担忧和关心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在这个有些发凉的夜晚显得格外温暖：“星杰，我看到新闻了，你最近是不是过得不好啊？我看到网上有好多人骂你？星杰，你跟外婆说，你是不是遇到难处了？”

外婆的声音带了哭腔，已经七十多的老人家在电话那头又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心疼死了自己的孙子了。

陈星杰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可他害怕外婆着急得生病，只能笑着说：“没事，我没事外婆，网上的人都是乱说的，我过得很好，真的，我我处理好这个事情就不忙了，我就去陪你，外婆，你不要担心，我马上就要二十一岁了，我这么大人，肯定能照顾好自己。”

他们絮絮叨叨的互相安慰彼此，聊到耳边的手机都发烫，陈星杰才把外婆哄着回去睡觉。

太晚了，陈星杰却不想打车回去，回去也是一堆狼藉，他站在京市被路灯照的明亮的街上，低着头一步一步的朝着公寓的方向走，也许是寂静的夜格外会让人感到孤独和悲伤，陈星杰走了几步，眼泪就顺着眼眶不断往下滑。

叮咚。

陈星杰受到一条微信消息。

外婆给他发了一条语音。

外婆果然没有睡着，这世上最爱他的人怎么能听不出来他声音里的痛苦。

外婆说：星杰啊，我知道你遇到了难处，别怕，大不了咱们不去当什么演员了，回家来，外婆养你，你给我买的房子我最近在找中介把它卖了，等卖了钱你拿去用，咱们搬回老房子住。

陈星杰泪眼朦胧的听完外婆的语音，颤抖着手打了字。

好。

然后他站在京市大街上，狠狠地甩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巴掌。

事后的悔悟不能改变曾经冲动做下的蠢事，陈星杰不想坐牢，超过他承受能力的赔偿金几乎要将他压垮，为了还上钱，陈星杰不得不变卖掉身边能够变卖的所有一切，短短半年时间，他在京市已经没有了容身之地。

他来京市的时候只带了一个行李箱，他走的时候，将身上值钱的当的当，转卖的转卖，也只剩下一个行李箱。

违约金还差几十万没办法还，而在老家澄江市给外婆买的房子也已经被外婆卖掉了，陈星杰焦头烂额，但马上就是新年了，他在答应了今年回家和外婆一起过年。

外婆搬回了抚养陈星杰长大的破旧老房子里，这栋房子已经很老了，整栋楼只有六层，步梯，陈星杰的家是三楼的两室一厅，全部加在一起只有六十多平，是陈星杰父母当初结婚时咬牙买下的新房，这种没有电梯的老房子修建得偏僻，澄江市几次城市规划都没有到他们这块儿，外婆今年七十三了，随着年纪的增大，腿脚不方便，先前挣了钱给外婆买了电梯的房子，没想到这才过去没多久，他尽的孝心就成了笑话。

陈星杰在大年二十九的傍晚拖着箱子回到了家，随着时间的流逝，网络上关于他的热度逐渐平息，到后来，网络山关于自己的所有参演过的节目、综艺等全都下架，实在不能下架的，上面只要有他的内容全都做了相关的处理。这半年里，除了还钱，陈星杰也试图尝试过给原来的一些导演和制片人打电话，可是这些原来提到他赞不绝口的人的电话却无一例外的都打不通了。无论陈星杰怎么努力，就是没有一个项目敢给他一份工作。

直到此刻，唐家远最后一次见他时说过的那两句话的威力陈星杰才深刻的体会到。

唐家远的愤怒能够给自己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陈星杰现在明白了。唐家远生气，只要张张嘴，动动手，自己就可以失去事业、金钱和尊严。

原本以为曾经的自己名气和流量就算不能跟唐家远相提并论，但只是把自己的名字和唐家远的名字放在一起不会让人觉得他们如此的不相配，现在看来，不管是唐家远还是文洛，他们都没有说错，自己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澄江和京市不同，这里的冬天潮湿而寒冷，陈星杰把围巾在脖子上裹了两圈，带着鸭舌帽和口罩，在满大街过年的气氛里推开了家门。

厨房里传来锅铲和铁锅相碰撞的叮当声，外婆佝偻着身躯站在灶台前做饭，油烟机有些年头了，每次使用噪音都很大，她没有听到陈星杰开门关门的声音。陈星杰把箱子放在一边，一边换鞋一边脱下身上的围巾、帽子和厚重的外套朝着厨房里走去，外婆年纪大了，陈星杰怕突出现吓到外婆，在走近厨房的时候，陈星杰扯着嗓子大声喊了几声，外婆听到，转头，一脸惊喜的看着陈星杰，她关上了油烟机，把灶台上的菜装盘，这才转身慈爱的看向自己的大孙子：“回来了，快，洗洗手，马上就吃饭。”

陈星杰笑着点头，去洗手间洗好手，回来帮外婆端菜舀饭。陈星杰回家的第一顿饭，外婆没有问他在外面怎么样了，也没有提关于陈星杰工作的任何事情，就好像陈星杰就是想从前上高中时一样放学回家吃饭似的，两人吃完了饭，外婆催促陈星杰去休息，而她则准备收碗洗碗。

只是这次陈星杰抢过外婆手里的碗，他让外婆坐下，打算自己去洗，外婆坐不住，走到他身边看着陈星杰笨手笨脚的洗碗，外婆瞧了一会，无奈的把人推开：“让开让开，你哪里会洗碗哦，快出去，我来，你可别浪费我洗洁精，你出去看电视，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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