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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与玲子小姐庭院中的式神们的交往,我得说,见面已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通信倒是常有的,未曾断绝。不仅是源氏的武士,还有书翁老师,都给我们捎带过信笺。桃花妖山兔白藏主樱花妖小袖之手……友人们的面容已经模糊,但结下的羁绊还在,沿着一封封的信笺时时流淌。
目送小纸鹤拍打着翅膀飞走,我反手把桌上的小纸人扣到桌面上。
不提还好,这样一说就……有点想他们了。
…………
第二天一早,我就跟妖刀姬一起前往樱花妖说的那片樱树林。
都是妖怪,没必要坐车。我们两个一边走一边跟从前一样闲聊,不知不觉就谈到了“杀戮”的问题。
她又问我:“杀戮是什么感觉?”
我不解,开口时在寒凉的空气里呵出一口白气:“之前不是讨论过一次吗?”
妖刀姬说:“不一样的。那时候你还没有做过这些事。我想听到不同的答案。”
她说的是族长私下里处理的那些事——并不光彩,甚至有些血腥残忍的那种。虽然是私下,但对内部——尤其是内部的妖兵们——来说还是半透明的,想知道就能查出来。
我知道她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应该有。
“并无不同,战争,杀戮,复仇,”我说:“没有什么不一样。”
和几年未见的友人重聚、赏樱的路上,并不适合讨论这种掺杂了血腥气和硝烟味道的哲学问题。但我看着妖刀姬,就想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女孩高帽乌盔、手提长刀的样子。
——那时候她金色眼瞳明净锋利,如剔透的琉璃,又如切面平整的水晶。
——现在却混沌浑噩,满是茫然与对自己的厌弃。
如鬼切,如传闻中的我,妖刀姬也是源氏制造出来的兵器。但兵器与兵器是有区别的。这几年来,妖刀姬越来越明显的反抗心情屡屡被写成密报摆上源氏族长的案头。源赖光毫不避讳的给我看过,也跟我分析了缘由。
“她是由人类制成的妖兵,却优柔怯懦,时时动摇。”族长笑的一如既往的嘲讽:“既想拥有强大的力量,又想抓着曾经的心不放,世上怎可能有这样的好事?”
“你和她关系不错?那你就看着,这一天不远了——她将从源氏逃走。”
源赖光是个很有武士气概的阴阳师,对懦夫尤其鄙视。妖刀姬的哲学问题不是没被发现,也不是不能提早做出开导。但他对失败的作品没有多余的耐心。
所以他将妖刀姬后来的离开,毫不留情的称之为“逃跑”。
沉默中我们不知不觉的到达了樱花林。落下的花瓣在地上铺起厚厚的一层,踩去如薄雪,虽然不会即刻变得脏污,但时间一久,还是会被拖入到泥泞里。
向上是连绵的粉色,过于繁茂旺盛的花朵给人以震撼的张力,远看却也只是轻盈的一大片云雾而已。我听到幼小的男孩女孩嬉笑打闹和监护人们劝阻诱哄的声音从花树深处传出,其中不乏一些熟悉的嗓音。
“别想太多,”转过去之前,我对妖刀姬说:“做好当下的事就可以了。”
她骤然抬头想要再说些什么,我却已脚步轻缓的绕过面前的树丛,走到能让友人们看到的位置。缀了绒球和保暖毛领子的浅青色羽织一角被风吹得扬起一点,若有若无的拉力落在上面,最后还是轻飘飘的掠了过去。
“我来啦——”我拖长了声音,向着玲子小姐那边喊,“还带了朋友来哦。”
“哦!来的正好呢萤草!”几年不见,玲子小姐那头浅金色的长发还是那么惹眼,但华贵正式的巫女服却换下去了,只穿着更便于行动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制式的衣服,有些像短摆的和服,衣摆却过了脚腕,说是小振袖,裹束的却又比振袖松散。
我到源氏之前接触的大都是妖怪,妖怪穿的怪里怪气很正常;到源氏之后所见多是武士和阴阳师,家规森严的大家族嘛,对衣服的形制要求都比较严格;偶尔跟着族长外出见到的平民和贵族之流,前者多穿水干或麻布衣,后者跟源氏一样中规中矩……
所以说,阴阳师和妖怪,在平安京是真的画风独特。可能这就是有能力的人为所欲为?
我笑笑,把习惯性发散的思维收束起来,一边加快脚步向玲子小姐那边走,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在另外几棵樱树下看到了其他庭院的式神,和几位陌生的阴阳师。
“什么什么,”我笑嘻嘻的凑到玲子小姐近前,先跟围拢过来的诸多友人打过招呼,再从衣袖里掏出一大袋子——此处有山兔惊叹“袖子里有这么大的袋子?!”的声音——金灿灿的糖果:“我赶上了什么正好?”
“还带了礼物,哇,金平糖,真不错。”玲子小姐小孩子一样被吸引了注意力,俯身从袋子里抓出一把看看,“成色也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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