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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可不是么,我听人说过,那边随便一个泼皮无赖,都能拉着读书人去打官司…”
&esp;&esp;“我就知道,那淮扬人都不是什么好鸟…”
&esp;&esp;“敢欺负到咱们庐州人头上,爷们跟他们拼了…”
&esp;&esp;“一套朱漆餐盘,在扬州街上只卖五六十文,到了咱们桐城,却要两三百文。咱们庐州人为啥沒有扬州那边富,钱都被他们给抢去了…”
&esp;&esp;“可不是么,咱们这边做买卖三十税一,那扬州却是十税一。卖的东西都那么贵,谁能做得过他们?”
&esp;&esp;“强盗…”
&esp;&esp;“民贼…”
&esp;&esp;“势不两立…”“势不两立…”
&esp;&esp;。。。。。。
&esp;&esp;酒馆中,人声鼎沸。许多站在远处喝酒的苦力汉子,根本沒听见书生在说些什么,也跟着挥舞胳膊,热血上涌。
&esp;&esp;“反正大伙心里头有个数就行,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朱屠户甭看眼下如此骄横跋扈,早晚会犯了众怒。届时等着他的就是死路一条…”落魄读书人偷偷看了一眼王姓小吏的眼色,将声音陡然提到最高。“王叔,您老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esp;&esp;“嗯!”王姓小吏非常嘉许地冲着他点头,先慢条斯理地在桌上排开五文大钱,然后缓缓站起來,冲着四下拱手,“各位老少爷们,各位老少爷们听我一句。是战是和,自然有上头來安排。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就该各自做好各自的事情,平素别给朱总管添乱,也别信那扬州那边的什么歪理邪说。总之,山高水长,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esp;&esp;余波中
&esp;&esp;“那是自然…”众酒客们,无论穿长衫的,还是穿短褐的,都纷纷点头。王姓小吏刚才说得好,乱了纲常,这世道还有救么?小老百姓只用管小老百姓的事情,大事情自然有秀才公、举人老爷、县、府各级官太老爷來掌握,大家见识沒那么高,老老实实听吆喝才是正经。
&esp;&esp;“那各位继续喝着,衙门里有事儿,某家先行告退了…”王姓小吏满意地笑了笑,转身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店小二,“谁要是口袋里缺钱,今天就算到王某账上。等到月底时一块结…关键是让大伙都喝得高兴…”
&esp;&esp;“王叔,哪能要您请客呢…折杀了,真是折杀了…”
&esp;&esp;“可不是么,王叔您在衙门里坐镇一天,咱们地方上就多一天太平。我等请客都來不及,哪敢让王叔您赐酒…”
&esp;&esp;众酒客们纷纷侧转身,让出一条道路。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用崇拜的目光看着王姓小吏缓步离开。先前那个手持折扇的书生,则一把将留在桌案上的铜钱抄起來,快步追了过去,“王叔,王书办,等等,您的钱。您老的钱,大伙真的不敢吃您的酒水。。。。。”
&esp;&esp;那王姓小吏却充耳不闻,只管低着头赶路。直到被追过了两个街角,才偷偷转过身來,看着满头大汗的书生,笑着骂道:“整天蝎蝎螫螫的,书都读到狗肚子头了?凡是不能太过不懂么?刚才那种情况,一旦大伙被你煽动起來去找淮扬商号的麻烦,你让衙门该如何处置?”
&esp;&esp;“王,王大人您教训得对。小的,晚辈,晚辈鲁莽了,鲁莽了…”读书人一改先前在酒馆里头的清高形象,冲着王姓小吏不断作揖。“晚辈,晚辈不是刚刚接了这个任务么?做得不熟悉,所以,所以才请您老人家多多在一旁指点…”
&esp;&esp;“算了,看在你爹的面子上,这次我不追究…”王姓小吏无奈地撇了撇嘴,低声道。“但下次就别想这么轻松过关了。万一落在别的人眼里,我想保你,恐怕也力有不及…”
&esp;&esp;“多谢王叔,多谢王叔提携…”读书人立刻又做了一个长揖,然后从衣袋里把王姓小吏故意留在桌案上的铜钱掏了出來,双手颤抖着捧给对方,“王叔,您的钱。。。。。”
&esp;&esp;“赏你了…”王姓小吏翻了翻眼皮,故作大气地摆手,“记住,这是城东孙老爷赏的。他最喜欢提携年青人。你将來要是能补上衙门的缺,千万记得回报人家…”
&esp;&esp;“明白,明白…小的心里明白…”书生将铜钱捧在掌心,继续作揖不停,“孙家就是咱们桐城的天。”
&esp;&esp;“你明白就好…”王姓小吏摆出一幅孺子可教模样,欣慰地点头。“无论是蒙古人來了,还是朱总管來了,想要掌控地方,能离得开衙门里的差役么?人家孙老爷,从大宋那时起,就是世袭的捕头。做事向來有章程得很,见识也非同一般。人家交代下來的事情,可能有错么?我等即便看不懂,也尽力去做才好。”
&esp;&esp;“谢谢王叔指点。谢谢王叔指点…晚辈茅塞顿开…”书生越听,眼睛越亮,整个人也越有精神。仿佛化作了一片搭上春风的鸟羽,轻飘飘直上云端。
&esp;&esp;“你先回,我还有别的事情…”王姓小吏看了他一眼,转身迈向下一处巡视点。在那里,他还要将刚才说过的话再重复一次,替朱重八总管造势,同时也将对淮扬人的厌恶,深深撒播于当地人的心中。
&esp;&esp;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任务,然而有很多像他这样的衙门小吏、候补帮闲和地方士绅悄悄联手推动,效果也非常可观。几乎在采石矶之战后短短半个月内,以往非常抢手的淮扬货,在和州、庐州等地,就出现了滞销现象。以往在码头上最后欢迎的淮扬主顾,也莫名其妙地受到力棒们的自发抵制,装卸货物要付出比行情高许多的价格才能雇佣到人手,并且在港口滞留的时间也成倍的增加。
&esp;&esp;此外,一些鼓吹淮扬新学的读书人,莫名其妙地就被同伴疏远。一些走街串巷的淮扬小贩,也经常受到地痞无赖的攻击。整个和州与庐州地方,对淮扬的敌意迅速蔓延。但具体始作俑者是谁,却根本找不出來。
&esp;&esp;消息传回淮扬,当地的贩夫走卒自然会做出反应。双一以來二去,隔阂越发深阔,甚至由扬州通往和州的客船都大受影响。很多客船根本坐不了几个人就得匆匆上路,无论來回,都是折本买卖。
&esp;&esp;然而,无论民间的敌意如何高涨。淮扬大总管府与和州大总管府之间的交往,却令人意想不到地保持着正常。早在采石矶冲突发生的余波下
&esp;&esp;“滚你的蛋吧…”朱重九抬起脚,将苏明哲给踹了个跟头。然后又快步追过去,将此人扶起來,皱着眉头数落,“我说,老苏,你这么就这么不争气呢?我叫你去死,你就去死。敢情你这条命就是大风刮來的?”
&esp;&esp;“主公不会叫微臣去死。主公若叫微臣去死,微臣绝不犹豫…”苏明哲却仿佛魔症了般,继续认认真真地回应。
&esp;&esp;“嘶………”朱重九被气得双手挠头,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多年來苦心积虑,就是怕自己哪天走了另一个时空中朱元璋的老路,把徐达、胡大海、苏明哲、吴良谋这些并肩作战的老兄弟们,一刀一刀杀个干净。谁料苏明哲这老混蛋根本不领情,反而巴不得他早日杀伐果断起來,早日做个暴君…
&esp;&esp;“主公恕罪…”苏明哲今天是铁了心要跟他论个是非曲直,红着眼睛说道:“主公之仁德,天下皆知。但凡事都得有个度,过于仁德,就是愚蠢。就像,就像那个宋襄公…臣等跟着主公,所求的是封妻荫子,名标青史。却不是最后跟主公一道被朱重八给杀了,落个鸡飞蛋打一场空…”
&esp;&esp;说着话,他又落下泪來。推开朱重九的手,缓缓跪倒:“如果杀了微臣,能让主公心肠变得硬起來,微臣宁愿自行领死…”
&esp;&esp;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一出门,苏明哲就会自己去抹了脖子。朱重九心里不忍,叹了口气,上前再度将对方扶起,“行了,行了,你给我点儿时间,让我再想想…别动不动就跟别人学什么死谏,你死了,我把背后交给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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