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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第2页）

&esp;&esp;少女动了动轮舆，端起一盏盛好的茶汤，置在江太妃手边。江太妃闻到一股温馨的香气，回过头来，瞧见微笑着的阿顾。

&esp;&esp;“阿顾，”太妃面上露出惊喜，“你怎么来了？”

&esp;&esp;“师傅，我今儿个进宫，刚刚去了甘露殿，如今过来看看你。”

&esp;&esp;“你能记得我，我就很高兴了！”太妃面上露出清丽的笑容。

&esp;&esp;飞泉流音琴声怔忪，江太妃素手清拨，在清淡的琴声中问道，“这些日子，你在宫外过的如何？”

&esp;&esp;阿顾顿了片刻，笑道，“我想说挺好的，可是却说不出来。这半年来，我见了我的亲生阿爷，回到了阿爷家，住了一个多月，看到了自己的亲人是什么模样；我也拜了另一个老师，专门随着她学习画技。”

&esp;&esp;江太妃面上闪过了然笑意，“人世多艰，各种意味，你需要自己去体会。卫大家画技艺出名门，虽带着一丝匠气，但功底传承扎实，你随着她学画，有的是好处。若是有空，可以学学琴，琴声可以涤荡人心。”

&esp;&esp;阿顾恭敬道，“我知道了。”

&esp;&esp;金黄色的阳光透过门窗射入鹤羽殿，阿顾听着太妃悠悠的琴声，忽的问道，“师傅，人要如何过自己的一生呢？”

&esp;&esp;江太妃拨东的手指微微一顿，“你怎么会问起这个？”

&esp;&esp;阿顾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世人都说，女子作到唐贵妃的地步，已经是一个奇迹。唐贵妃身为女子，独得神宗皇帝的宠爱，可是这样盛宠的唐贵妃，在先帝逝世后，渐行到这样狼狈的地步。女子一生中，到底应该求什么呢？

&esp;&esp;“师傅，”她的面上满是迷茫，“当初，你为什么要自请退居东都上阳宫？”

&esp;&esp;江太妃怔住。

&esp;&esp;当初，她为什么要自请退居东都呢？

&esp;&esp;那些少年时太极宫的往事都褪去了明亮的色泽，不再色泽鲜活，却如静默的图像一样，一张张沉淀在心头，余着些微欢喜和忧伤的余调。

&esp;&esp;……

&esp;&esp;阿顾瞧着她的神情，心中忽然慌乱起来，“娘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你如果你不开心的话，不要生气，就当我没有问过。”

&esp;&esp;“没事。”江太妃回过神来，淡淡笑道，“阿顾，我没有生你的气。”

&esp;&esp;她信手调弦，在飞泉流音琴上，奏出了《西洲曲》的调子。“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esp;&esp;“阿顾，这些日子，我教导你，觉得你很像是年轻时候的我。”

&esp;&esp;“哦？是么？”阿顾微微一怔，笑着问道，“我很像师傅么？”

&esp;&esp;“嗯。”江太嫔笑道，“你像我当年一样稚嫩，清澈。我这一辈子蹉跎折腾，只是为了一个词，便是随心。这一辈子我做事的标准，就是一个随心所欲。”

&esp;&esp;“随心？”阿顾好奇问道。

&esp;&esp;“随心。”

&esp;&esp;西州曲的调子清灵优美，“我从广州进宫，神宗皇帝待我很好，我也就喜欢这个待我好的神宗皇帝。那个时候，我是以为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的。可是，后来，”江太妃指下的琴声渐渐转为沉郁，“神宗皇帝在骊山行宫遇到了唐氏女。”

&esp;&esp;“建兴四年的时候，唐氏女真是十分美丽。神宗皇帝十分喜欢唐氏，和唐氏在一起，他爆发了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没有过的激情，我远远的看着，觉得他看着唐氏女，眼睛，鼻子，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焕发着青春的活力。不像和我在一起，他总是照顾着我，像一个慈爱的父兄在照顾着柔弱女儿妹妹一样。”

&esp;&esp;“我一个人待在飞霜殿，时时的弹着琴，心里想，就这样吧。”

&esp;&esp;“当时，神宗皇帝虽然宠幸唐氏，但十天里，也总有一两天，是会到我的飞霜殿来的。我仔细看着他待我的神色，有怜惜，有不忍。”

&esp;&esp;“我想，就这样吧。”

&esp;&esp;“他既然不喜欢那个站在梅树下跳舞的我了，我也就不要喜欢那个不喜欢我的他了。再加上在一次宴会上，遇到一个故人，顿生物是人非之感，于是便自请退居东都上阳宫了。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爱来了，心中欢喜。爱走了，抽身退走，给自己的感情留一份干净。同时也不要忘了，就算没有了感情，你仍旧是那个最初时候骄傲的自己。”

&esp;&esp;“就这样？”阿顾几乎不能置信。

&esp;&esp;“就这样。”江太妃失笑，“你还以为会是怎么样？”

&esp;&esp;“你……，我……”阿顾失语，答不上来。她看着弹琴的江太妃的侧面，她梳着飞仙髻，一支水晶梅花簪子在发髻旁垂下来。清新如同遗世独立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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