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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容显果然还是到后面的主院看望母亲吉荣去了,容苏明和容晗来到容显的书房说话。
&esp;&esp;容家三公子是位当之无愧的纨绔,整天吃喝玩乐走马斗鸡,是以他的书房里虽有书籍不少,却不是束之高阁就是充当摆设,花架子罢了。
&esp;&esp;除却书籍,古玩玉器等奇巧之物却然更是不少,几乎占满了三个博物架以及整整一面墙,其珠光宝气、其金玉满堂,琳琅满目的玩物叫人看得甚至有些目不暇接。
&esp;&esp;容苏明走到茶几前倒了两盏茶,一盏留在几上,自己端起一盏走过去坐在了对面窗前的高脚椅里。
&esp;&esp;雨天冷,茶盏里的热茶腾起氤氲热气,容晗随后走过来,刚把几上另一盏茶端起来,就突然听见身后的容苏明叹道:“若是阿筝还在,也当有你这般大了。”
&esp;&esp;此言一出,五姑娘的后背不由得有些僵硬。
&esp;&esp;指尖误触到盏壁,热茶烫得她手一抖险些掉落首重茶盏,容晗看一眼被烫的手指,白皙细嫩的指腹立马红了一片。
&esp;&esp;忽而她心里生出些不敢转过身来面对容苏明的恐惧,顿了几下,她道:“我比她年长十个月但她身量比我要高一些,走出去的时候,不熟悉的人还会弄混,喊她五姑娘,而喊我作六姑娘。”
&esp;&esp;说着,她放下茶盏,转过身来用拇指和食指冲容苏明比出一个短短的距离,开口的时候,神色一改在外人面前的温婉大方,露出阴骘与不甘。
&esp;&esp;她咬牙道:“她只比我高这么点,但也就是这点的距离,是我这辈子都无法追得上去的距离。”
&esp;&esp;容苏明静默。
&esp;&esp;人生来带三毒,谓之贪、嗔、痴,她一直以为容晗是陷在了身外之物的“贪”字上,却原来竟是自己片面了。
&esp;&esp;想到这里,她一手端着茶盏,另一手反手推开身后的窗户,坐姿也因为回身推窗户的动作由原来的端坐变成松垮垮的侧身而坐。
&esp;&esp;她的语气带上了回忆的味道:“虽然你生母产你后就去了,没能给你留下同胞,但据我所知,吉荣养你在膝下,大兄和容显也没因与你异母而苛待过你,咱们家里兄弟姊妹十个,说起来,当属你们二房人最多,你上有大兄和容显两位兄长,下面还有容昀、容昫和容暧三个妹妹,棣萼之情该不逊于我和阿筝,亦不差于容时和容映”
&esp;&esp;“棣萼之情?”容晗出声打断容苏明,她好似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先是冷声一笑,继而嗤嗤低笑起来,到后来干脆放声大笑,笑到坐进方椅中以掌击几。
&esp;&esp;她隔着半间屋子的距离朝略显疑惑的容苏明看过来,单手捧腹道:
&esp;&esp;“我的确自幼羡慕阿筝,阿筝贪玩且好动,以至于你时时得上心看管着她,后来很多次,无论是看见你拎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捉回去学习,还是你黑着脸给她闯下的祸事收拾善后,甚至是你带着她离开大宅出去另住,我都是羡慕的。”
&esp;&esp;容苏明侧坐在窗前,烟雨形成的雾气自外涌入,无声将她周身包裹,那低垂的眉眼以及若有所思的神情,在晦暗的天光与湿漉雾气的衬托下,使她侧脸看起来更加冷峻和疏离,甚至有几分不近人情的样子。
&esp;&esp;时间已是下午了,氤氲蔽空,雨中的冷风带着江边城池特有的刺骨绵寒爬上容苏明后背。
&esp;&esp;她下牙不受控制地撞了一下上牙,却又听见容晗道:“既然你都能从缉安司平安脱身,甚至在我面前主动提起阿筝的名字,想来,除了那些以前的恩怨,我如今正在做的事情你也已经知道了,二姊,你们长房与二房三房争争斗斗至今日,这么多年也该有个结果了,你说呢?”
&esp;&esp;“太固执,则会心盲无明,”容苏明摇头,叹出的气息竟然因天冷而形成一团白雾,在春雨连绵的阴雨天里消散又成型:“我不知你因何而生如此固执,甚至伤害自己生父性命,但阿筝害眼盲之事,咱们得有个了结。”
&esp;&esp;容晗似捏着容苏明的什么重要把柄,在听到这几句话后她原本隐约不安的神态反倒更加自若了几分。
&esp;&esp;她打断容苏明,道:“阿筝眼睛之事我不否认参与其中,但冤有头债有主你当知道自己该找谁算账,大成商号有今日之动乱你得感谢我,容党之死你也得感谢我。”
&esp;&esp;那是因为我从缉安司脱身出来了,而你最初的目的,是想让我的丰豫和大成两败俱伤,容苏明心想这样想,开口却道:“弑父在十罪之列。”
&esp;&esp;“那又如何,只要我不承认,缉安司那帮刻板的家伙就算查到我头上,他们也拿不出证据来,”容晗道:“何况你也会帮我的,毕竟你也不愿意自己爱妻背负上‘淫荡’之罪,是罢。”
&esp;&esp;说着,容晗从袖兜里摸出一只荷包,远远朝容苏明示意。
&esp;&esp;容苏明眼神不好,此刻却鬼使神差地看清楚了那绣着飞鸟的荷包,她神色不动,抄在袖子里的手却已经紧紧掐住了手心——容晗手里的荷包她最是熟悉不过的,毕竟像花春想那样能把飞鸟绣成胖鸡的手艺旁人着实学不来。
&esp;&esp;其实花春想绣其他什么都好看,栩栩如生,但就唯独跟飞鸟过不去,什么鸟都能绣得很胖鸡一样。
&esp;&esp;“你想说什么?”容苏明直勾勾与容晗四目相对。
&esp;&esp;大概因为眼神不好,容大东家看人的眼总是既温且和,甚至偶尔还会带着几分懵懵懂懂般的迷蒙,即便是以长辈的姿态,却也依旧叫人觉得亲切和善。
&esp;&esp;容晗憎恨容苏明这种眼神。
&esp;&esp;她曾无数次看见容苏明用这种类似的眼神看容筝,可她却从不曾从那眼神里得到过丝毫的温暖和关爱。
&esp;&esp;对的,温暖和关爱。
&esp;&esp;如果当初路过的容苏明再多和容显说半句话,哪怕在那种情况下再多看她容晗一眼,那么容苏明就会发现自己的眼神里带着求救之意,而她容晗,自然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不会走上今天这条路
&esp;&esp;想起这些,容晗的神色再度变得阴骘起来,她咬着犬齿恻笑道:“二嫂嫂才情相貌皆属上乘,即便如今已为人母,身后的那些追求者也从来都不曾断绝过,譬如说,徐家哥儿,文远。”
&esp;&esp;容苏明的表情松动些许,她抿嘴,眼眸低垂的瞬间,那用来作假的冷峻面具倏尔掉落,露出疏离背后最原始最真实的面容,竟是哀其怒其的悲伤。
&esp;&esp;她沉声道:“你二嫂嫂虽不曾和你们有过太多往来,但对你印象还算不错,来之前她对我说,毕竟都是手足同宗,叫我能留些情面是一些情面,断人活路不好,却不成想她的这点仁慈,现在竟成了你身上最大的笑话。”
&esp;&esp;容晗一怔,旋即眉心蹙起,单手下意识抓紧了椅子扶手:“你甚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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