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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我打开了麦克风的开关,走下台去。
&esp;&esp;“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此起彼伏的喧闹声中,雅林沙哑而轻盈的声音,从遍布了全场的音响中轻轻飘了出来。
&esp;&esp;那声音,伴随着隐隐的回声,像漩涡一样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会场立刻安静下来。
&esp;&esp;我站在讲台底下离侧面台阶最近的地方,靠着墙,仰头看着雅林的侧脸。她此刻的模样,在灯光的衬托下更加光彩夺目,美得耀眼而彻底。
&esp;&esp;“今天,谢谢大家来捧场,谢谢你们。”她的语气平和,但嗓音中透出的短浅气息,还是能让人听出,她是个病人,“我,说不了太久,但大家关心的事情,我都会解答。”
&esp;&esp;雅林的病是众人皆知的,她能在这里说话,十分不易,于是全场变得更加安静,所有人都专注地等待她的发言。鸦雀无声之中,她起伏不稳的呼吸声更加清晰,笼罩着整个会场,让每个人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esp;&esp;“我,想先讲个故事。二十年前,在一个叫萍滩的小镇上,有一间破旧的小木屋。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有一个刚刚成年的少女,在那间小木屋里,独自一人,分娩。她没有钱去医院,也没有钱请人接生,她唯一有的,只有一只套在手腕上,用草茎结成的手环。是那只手环支撑着她生下了孩子,可那只是草编的东西,很脆弱,生产的时候,被她捏碎了。后来,她一直保存着那些早就枯萎得不成形,再也合不到一起的草渣,还时常拿出来看一看。她说,那个手环是有名字的,是她和孩子的父亲爱情的见证,那只手环叫做:‘铭河链。’”
&esp;&esp;雅林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台下几百双注视着她的眼睛。
&esp;&esp;会场里的人渐渐变得更多,但每一个进来的人,发现正在台上说话的竟是廉河铭之女雅林时,都立刻保持安静,无言地倾听。
&esp;&esp;她继续道:“你们都知道吧,廉老板的名字是后来改过的,他年轻的时候不叫‘廉河铭’,叫‘罗维’。他之所以要把名字改成廉河铭,是因为他手里,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铭河链。”
&esp;&esp;她的脸上露出无奈又凄楚的浅笑:“他们,就是我的父母,亲生的父母,我就是他们的女儿,是那个少女在小木屋里生下的孩子。呵……这么天经地义的事,居然还需要证明……”
&esp;&esp;说罢,雅林拿起讲桌上的录音笔:“田老板已经澄清了,他说了假话,这段话是他录下来的。”
&esp;&esp;她将录音笔打开,对着话筒播放。录音笔中传出田老板的声音:“我……我要纠正我说过的话。我其实,不知道小罗是不是小何亲生的,小何压根儿没同我聊过这件事。我只是……只是一时糊涂,误以为不是,就说错了话。我收回那天说过的话,对不起,我不能证明她们两个的关系。”
&esp;&esp;田老板不愿再出现在镜头前,便录了这段音。这没头没尾的改口,让在场的人们甚感困惑,议论纷纷。
&esp;&esp;雅林关上录音笔:“其实,田老板会不会改口,并不重要。他愿意重说一遍真相,也只是求个心安。就算他说可以证明我是何思楠亲生的,也不会有人信了,对不对?”她的语调中陡添几分哀怨,“人说的话,总是不可信的,对不对?”
&esp;&esp;全场再次安静下来,注视着台上的雅林。
&esp;&esp;雅林打开信封,拿出鉴定书,将写着结果的一页竖起来,展示给众人看:“人说什么,都可能是谎言,每个人都可以编个故事,告诉你们我是谁。宋琪说的故事,和我说的故事,你们也分不清孰真孰假。到头来,能证明我究竟从何而来的,就只有这么一张纸……”
&esp;&esp;所有的摄像机都聚焦到鉴定书上,而雅林的声音因哽咽而略微颤抖:“你们看清这是什么了吗?预告里说的,要给所有人看的,就是这东西。这是我和廉老板两人的亲子鉴定书,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父系可能性999。我从来没怀疑过我的父母,我希望,从今以后,也再没有人怀疑。”
&esp;&esp;鉴定书的内容被拍下来播放到了会场的大屏幕上,这一纸铁证如山,让在场的众人抑制不住惊叹,唏嘘声,喧闹声,顿时四溢。
&esp;&esp;雅林继续着沙哑的陈述:“我的父亲,他创建了河铭公司,开办了河铭中学,挣得了许多财富和荣耀。表面上,他是一个成功人士,但其实,他活得很孤独,很可怜,所以才会又冷酷又暴躁,那么招人恨。我不是在为他辩白,不是在偏袒他,我不敢说他是一个好人,因为他的确做了很多错事。但是,他真的后悔了,更为他做的错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崇拜他的人也好,厌恶他的人也好,逝者已矣,如何评说已不重要,但他总有权力,留下最后的心愿吧。他已离世,没有配偶,我是他唯一的子女,只有我能继承他所有的基业,这也是他的心愿。”
&esp;&esp;雅林的眼中闪着晶莹的泪光,她放下手中的鉴定书,轻咬着下唇,仰起头,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esp;&esp;终于让真相被世人所知,终于为父亲守住了最后的尊严,那是一种欣喜中又夹杂着悲伤的痛快感。
&esp;&esp;在确认了雅林身份的真实性后,终于有人高声问起了宋琪。
&esp;&esp;雅林缓了缓情绪,调整好呼吸后,回答:“宋琪,是我父亲生前,曾经最信任的人,也是最了解我父亲的人。不怕敌人的明刀,只怕身边人的暗箭,我父亲的死,就是他一手造成的。你们也看到了,亲子鉴定的委托人叫‘范青芸’,就是我们一直指控,却还没能找到的,宋琪私自盗走河铭公司财产的名义人。显而易见,去做了这份亲子鉴定的人,其实就是宋琪自己,他明明是最清楚我身世的人,却为了夺走河铭公司,颠倒黑白。我不会让河铭公司落到他手里,也不会让他一直逍遥下去,那样,我父亲在九泉之下,是不会瞑目的!”
&esp;&esp;雅林说完,转过头,向在一侧幕后等待的陈主管点了点头,随后,陈主管便走了出来,站到了讲桌旁。
&esp;&esp;陈主管手里拿着廉河铭留下的资产转移请求书,他把重要的页数翻开,展示在摄影机面前:“各位,我在河铭公司担任财务主管多年,在此,我代表跟随廉总多年的一众老成员,郑重声明,我们会按照廉总的遗愿,立即执行资产转移,将河铭公司的所有资产,以及廉总的所有个人财产,全部转至罗雅林小姐名下!”
&esp;&esp;陈主管慷慨有力的陈词,让场内立刻沸腾起来,爆发出一片掌声。
&esp;&esp;而雅林,在陈主管宣告之后,以更加坚决的态度当众对宋琪判以死刑。她的额头已经因为疲惫而渗出了汗水,呼吸声也变得更加短促,但她依然坚持着,用手紧握着麦克风,正对着镜头一字一句地说:
&esp;&esp;“我父亲曾经姓罗,后来改姓廉,河铭公司可以姓廉,也可以姓罗,但不可能姓宋!宋琪,你听好,罗家人可以雇佣你,也可以解雇你。我宣布,现在,河铭公司要解雇你!”
&esp;&esp;
&esp;&esp;破茧成蝶,是一场燃烧。
&esp;&esp;当她再不是那个东躲西藏的逃避者,当她从巨大的悲痛中爬起来,手握复仇之剑站到风口浪尖时,自己的生命力,却已所剩无几……
&esp;&esp;结束后,雅林已经精疲力竭,所有人都听到她在喘气,看到我匆匆把她抱下台。
&esp;&esp;我飞速把她送回医院,安置在病床上,输液,吸氧,直到她安然睡去。
&esp;&esp;张进看了直播,激动万分,等雅林情况稳下来后,和我道了声喜:“嘿,你们干得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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