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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元礼轻哼一声。如今她离了卢家攀上崔家,以为他拿她没了办法,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慢慢起身:“成,妹妹让我走,那我就走。”
看向崔琚,半真半假:“我樱妹妹就拜托伯父了,我很快就会返来,要是她跑了或者有别的事,我可是不依的。”
崔琚一阵愠怒,自持身份不肯搭理他,卢元礼提了马鞭,忽地兜头向着卢崇信就是一鞭:“还不走?!”
啪!鞭子连耳带腮重重抽下,苍白的皮肤上立时就是一道血痕,卢崇信看着苏樱。她依旧保持着先前端坐的姿势,连眼皮都不曾抬过,她现在,是全然不管他了。“姐姐,”卢崇信哑着嗓子,“我才打听到一件事,伯母过世前一天,订了一批上好的画笔。”
苏樱猛地抬头,卢崇信慢慢站起身:“我走了,等我查到消息,立刻来告诉姐姐。”
他一步一回头,只等她来追问,苏樱沉默着,在他走出厅堂时淡淡开口:“不必,我自己会查。”
门外一阵大笑,卢元礼推了把卢崇信:“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也配!”
踉跄的脚步声走得远了,苏樱定定神,起身告退:“舅父,若没有别的事,儿先告退。”
崔琚犹豫着:“窦晏平那边,没事吧?”
“遂王殿下疼爱窦郎君,郡主膝下只有窦郎君,”苏樱笑了下,“舅父放心。”
他们已经起了疑心,因为裴羁的提醒。他是有心,还是无意?
崔琚掩饰着尴尬,轻咳一声:“我随便问问,你去吧。”
苏樱快步走回房间,砰一声关上门。
强撑多时的神经突然绷断,扶着书案大口喘着气,眼前发着花,脑子里嗡嗡直响。
是不是裴羁?她吻的人。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从不曾有过任何异样?为什么今天突然来又突然走,突然提起窦晏平?为什么他的脸那么像那晚的人,甚至,有点像窦晏平。
“娘子怎么了?”叶儿紧赶慢赶才追上她,慌张着扶住,“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苏樱长长吐一口气。不能再纠缠这件事,于事无补,只徒增烦恼,她还有许多正事要做,“得查查母亲在哪里订的画笔。”
极力将思绪转回卢崇信的话。母亲去世前一天订了画笔,有心思安排这种事,就是说那时候母亲根本没想去死,那又是为什么,一夜之间改了主意?“她常去的是东市的汲古阁和平康坊的博文斋,你去那边问问。”
叶儿去后,苏樱归置了行李,又将各处细细收拾一遍,忙忙碌碌直到黄昏,再找不出一丁点儿事可以分心,檐前的白梅随风落着花雨,昨夜几乎是片刻也不曾睡着,此时独坐窗下,疲惫恍惚,半梦半醒。
她又看见了裴羁的书房,隔着紧闭的院门,隐在院外的乌桕树下。
那是她在裴家的最后一天,那时崔瑾已然与裴道纯反目,只等签好和离书便要离开,裴羁总不在家,她很少能见到他,但她不想与裴羁结仇,想在离开之前见一面说说话弥补一番,给自己留个退路。
她趁着夜色悄悄来到书房,院门从外面锁着,但她总觉得裴羁就在里面,于是扒着门缝向里一望。
满院的尸体,未曾干涸的血迹,裴羁提剑站在阶前,素衣洁净,纤尘不染,如遗世的佛陀。
阶下是张用,押着一个黑衣人:“郎君,是否再审问一番?”
“不必。”她听见裴羁淡淡的语声,看见他挥出手中剑。
尸体翻滚着落下台阶,落入庭中的血泊,她想吐,想叫,死死捂着嘴,隔着门扉的缝隙,看见裴羁抬眼,望向她。
“娘子。”有人在唤。
苏樱猛地惊醒,叶儿回来了,拿着一匣画笔:“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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