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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爷的算盘打得噼啪乱响，从来就不落空，因此她办事就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眼下留宿这件事，是摆在面前最首要的难题。看他的意思，应当不会对她怎么样，可她终究是个姑娘，和男人大被同眠，实在很叫她作难。太子呢，心情愉快，像找到了阔别多年的好友，有很多话想说，多到必须一头睡，可以秉烛夜谈，可以明天睁眼就见到对方。他悠着步子，把殿里分散在各处的烛台一盏一盏揭开灯罩，吹灭了再盖回去。一圈下来殿宇陷入浓稠的黑暗，仅凭檐下风灯透过窗纸模糊投进的一点光，摸着黑，爬回了c黄上。&ldo;干什么呀？&rdo;星河到底没忍住，他的手碰倒她的大腿了，她往边上缩了一缩。他说没什么，语气很无辜，&ldo;睡觉。&rdo;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ldo;主子，您已经不是孩子了。&rdo;这话背后有什么隐喻吗？他倒也不生气，帐下两个黑影对坐着，眯起眼睛努力看她，&ldo;正因为不是孩子了，才要和女人一起睡。&rdo;他说女人，各自的心都猛然悸动了一下。仿佛他从来没把她当做女人，她也从来没意识到自己是女人，乍一听，这个词又新奇又可怕。屋子里很静，因为太静，人的喘气声就变得空前清晰。那种事越是不想，邪念越是左奔右突试图入侵。太子听着她的气息，觉得这么暧昧的环境下她喘气都有引诱的嫌疑，叫他心猿意马，难以自持。他让她睡在里头，自己占据了靠外的半边，不听不想，恍惚却感觉有只手在他肺叶上狠狠抓了一把，害他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他心烦气躁，侧过身问：&ldo;你喘气一向这么大动静？&rdo;星河被他说得难堪，其实是因为紧张，呼吸难免有些不顺畅。可是怎么解释呢，说&ldo;我害怕您心怀不轨&rdo;？这话会不会有欲拒还迎的意思？万一他一不做二不休，那就难看了。毕竟立场有冲突，牵扯太多了不好，彼此心知肚明。&ldo;我一直这么喘气儿，有什么不对吗？&rdo;她负着气反问。管天管地，不能管人怎么喘气，太子说倒也没什么不对，&ldo;我就是觉得奇怪。&rdo;临了儿加了一句，&ldo;听这声儿，还当你想吃了我呢。&rdo;他就喜欢营造这种不明不白的小气氛，最后那句话一语双关，隐约有种挑逗的味道。&ldo;睡吧、睡吧……&rdo;他拍拍身侧，&ldo;刚才不让你躺下你偏躺，这会儿挺腰子坐着，打算坐到天亮？&rdo;她憋闷了半天，终于提出来，&ldo;我想回自己的屋子。&rdo;&ldo;你再说，往后这儿就是你的屋子。&rdo;太子三言两语打发她，见她还犯犟，他又把嗓音降低了些，&ldo;我可是个男人，二十二了！孤男寡女的时候不听话很吃亏，你明白这个道理吧？&rdo;星河咽了口唾沫，思之再三，终于怏怏躺下了。太子的枕席间，有种甘香的味道。这种味道很熟悉，每天傍晚时分她都要督促宫女熏被褥的。然而任何香味都需要人来发散，沾上不同的人气儿，会显出不同的意境。她的脸颊贴着枕头，那味道慢悠悠飘进鼻子里，细细咂弄，似乎和记忆里的又不一样了。心思有些乱，还在想着明天宫门一开，应当怎么面对那些宫人们。这都留宿了，和太子的那层关系就更加确凿无疑了。也许又会传进皇帝耳朵里……她猛地明白过来，支着身子问他，&ldo;是因为答应万岁爷生孩子，所以才有意让我留下？&rdo;其实她的脑子有时候也不怎么好使，尤其在男女问题上，琢磨得不在点子上，经常自作聪明。都把人留在寝宫过夜了，要是再生不出孩子，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说到根儿上他真没有考虑那许多，眼前还晃悠着她会亲时女装打扮的模样，终究是可喜可爱的。太子伸手一捞，把她捞进怀里，&ldo;就睡一晚上，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rdo;下巴抵在她头顶上，她的发髻还没拆，簪子贴着他的脸颊，一片冰凉。他摸索着拔下来，随手一扔，可能撞在熏炉上了，叮地一声脆响。&ldo;咱们小时候多好。&rdo;他梦呓似的说，&ldo;我还记得母后大行，我整夜跪在梓宫前，是你一直陪着我……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忘。&rdo;星河心头惘惘的，想起那时候，记忆很清晰，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她进宫那年，恭皇后的病就已经很重了，几乎不怎么见人。延捱了两年多药石无医，终于还是撒手去了。太子失去母亲，并不像那些娇生惯养的少年，悲伤、恐惧、慌不择路。他甚至没有去投靠那个唯一能撑腰的母舅，在皇帝悲伤过度的时候，平静地过问皇后丧礼的所有事项，包括拟定谥号、举丧停灵及陵寝安排。星河日夜伴在他身边，没有看见他流一滴泪，彼时她年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哭，想必是和皇后不太亲的缘故。后来皇后梓宫送进殡宫，她随他去立政殿见皇帝，隔着殿门听见他哭得震心。她悄悄从槛窗开启的fèng隙里看进去，他和信王抱着恭皇后的画像跪在皇帝跟前，撕心裂肺地说，&ldo;儿子们从此没有娘了，孤木难以成林，皇父国事巨万，能庇佑儿子们到几时？&rdo;几句话说得皇帝泪水长流，把兄弟俩抱进怀里好生宽慰了一番，&ldo;没有娘，你们还有爹，皇父在，世上没人敢动你们分毫。&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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