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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第1页）

&esp;&esp;景隆帝见他言语谦逊，微微颔首：“君子当敬而无失，恭而有礼，少年轻狂之态实不足取。”

&esp;&esp;他略一沉吟，“此番殿试，便考‘儒策治民’，苏晏，你可先论。”

&esp;&esp;苏晏顿时懵了，呆了，满头雾水了。

&esp;&esp;因为抱着“大不了再写篇议论文”的想法，他事先根本就没有去研究殿试考的策论是什么东西，更没料到笔试忽然变成了口试，被打个措手不及。

&esp;&esp;他一面出冷汗，一面纳闷：这殿试考题也未免太不雅了，连“如厕之名”都可以拿出来考，原来古代朝堂是荤素不忌的？这叫我论什么啊，如厕礼仪？如厕方式？还是新式抽水马桶？

&esp;&esp;眼见时间分秒过去，满朝望向他的目光中已有诧异不耐之色，再拖延下去恐怕不妙，苏晏忽然急中生智，道：“陛下，臣有一个对子，正应此题，不过……臣不敢说。”

&esp;&esp;景隆帝道：“说，恕你无罪。”

&esp;&esp;苏晏等的就是这句，当下脚踏丁字、气蕴丹田，沉沉稳稳地道：“臣这幅对子，上联是‘纵然英雄豪杰，无不屈膝低头’，下联是‘任尔贞节烈妇，也必解带宽衣’，横批‘五谷轮回’。”

&esp;&esp;此对一出，满堂呆若木鸡。

&esp;&esp;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整个金銮大殿阒然无声。苏晏转头扫了一眼两侧官员脸上愕窒之色，自觉好像说错了什么，有些心虚地缩回脖子。

&esp;&esp;站在丹犀阶下的奉安侯卫浚一张老脸瞬间铁青，又由青转红，由红涨紫，额上青筋暴起，颔下三寸山羊胡狂抖不止。

&esp;&esp;原来这奉安侯是贵妃卫氏的亲叔父。

&esp;&esp;卫氏出身外戚，论辈分还是太后的表外甥女，两年前入的宫。

&esp;&esp;虽说本朝自开国以来，为防外戚专权，后宫妃嫔多是从民间秀女中选出，历任皇后均出身低微，娘家人自然也翻不起什么大波浪。但如今卫贵妃圣眷正浓，又有太后这尊大佛护着，自然非同一般，连带着她的一兄一叔也飞黄腾达，封侯封伯。

&esp;&esp;卫贵妃的亲兄长宁伯性格敦厚，行事还算低调，这个叔父奉安侯却很有些为老不修，平日里巧取豪夺、广占私田不说，见到貌美的民妇便要强索为妾。那些妇人，有贞洁刚烈，当着丈夫的面一头磕死在门柱上的，也有玩腻后逐回家去，受不得人言戳指含恨悬梁的，弄得民怨沸腾。却因他身居高位，有司衙门就算接到状子也不敢查办，只能一推二五六，最后不了了之。

&esp;&esp;偏偏此人又马不知脸长，极喜沽名钓誉，在人来人往的侯府前院植了两亩黍、稷、菽、麦、稻，自号“五谷先生”，以博拜访之人称赞他躬耕垄亩，亲民爱民。

&esp;&esp;如今在朝堂之上、御驾之前，百官睽睽，一个小小的贡士居然敢公然出言讥讽，指斥他欺压良民、逼奸节妇。

&esp;&esp;奉安侯登时挂不住老脸，勃然大怒，指着苏晏的鼻子骂道：“竖子猖狂已极！天子座前，竟敢胡言乱语有污圣听，简直是目无君上，大逆不道！”

&esp;&esp;苏晏被这飞来横骂一砸，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文官大步出列，冷笑道：

&esp;&esp;“苏贡士并未指名道姓，奉安侯何必做贼心虚！圣人云君子四道，其行正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你横行霸道是为不恭，瞒天蔽日是为不敬，残民害理是为不惠，蠹国梗政是为不义，还有什么脸皮在朝堂上叫嚣大逆不道！”

&esp;&esp;卫浚一看，又是这吏部尚书、内阁大学士李乘风，仗着自己是两朝元老、文臣领首，经常在朝堂上高谈雄辩，多次对他抨击弹劾，登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esp;&esp;他也顾不得苏晏了，朝李乘风破口大骂：“老匹夫，安敢辱骂国戚，全然视天子威仪于无物，其心可诛！”

&esp;&esp;李乘风大怒，还击道：“乱臣贼子，倚仗后宫裙带欺公罔法，跋扈朝堂，老夫差点挨了廷杖

&esp;&esp;苏晏一听，腿就软了。

&esp;&esp;廷杖啊，铭朝著名的廷杖！

&esp;&esp;可不是前世他家老头子用竹竿、皮带抽几下那么简单，是被一群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剥光了衣服，拿着海碗粗的大木棍打屁股，一杖下去就是皮开肉绽，认真打的话，三四十杖就可以把人打死。二十杖，还不给打得半死？

&esp;&esp;他脸色发白，脑子里飞速盘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