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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药了没?要不要送你去医院?”“没事,只是中暑了,吃了药睡一觉就好。”“那刮痧了没?”虞玮韬摇完头才想起不应该摇头。果然安之忽然就兴奋了,她将他随手扔一边,屁颠颠冲进厨房拿了个调羹拿了碗水才跑回来又扶住他。“不用……了吧。”尽管明白抗争没什么效果,虞玮韬还是努力抗争了下。“别怕,不会很疼的,刮了痧就好,保管比什么药都有效。”她示意他趴在床上,将他的衣服一把捋到颈下,左右又觉得麻烦,索性将他扒了个干净。“安之……”“别动,小心别把碗碰翻了。”她将碗放床上,起手甩了几滴水在他背后,试了试手法,觉得还是爬到他身上比较顺手。她也没想太多,替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一边刮一边道,“我以前经常替爸爸刮,他说我的刮痧最有效了,一刮就好。不过爸爸不会刮痧,我中暑的时候他都让奶奶过来。”她好像想起了什么,蓦地停下手上动作,稍顷才又拘了点水在他背上,继续一边刮一边道,“奶奶不肯替我刮痧,她都用拧的那种,拧完鼻梁拧脖子,每次拧完我眉心和脖子都是黑紫紫乌青青一大片,夏天的衣服又遮不住,邻居家的孩子就都围过来笑我。”“奶奶拧的时候真的好疼,就像皮肉要被生生拧下来一样,我虽然都忍着不吭声,但却因此害怕中暑,比打针吃药什么的害怕得多了。”“安之……”“没什么啦,我小时候中暑也不多,身体好得很呐。”根本不是身体好不好的问题,即便她不中暑,也经常会被她奶奶打骂。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暑假相处,这一点他却很清楚。“不过我小时候也很坏的,经常故意气奶奶。有次把她准备下种的豆子全炒来当零食吃了,把她气个半死。”她说完就自顾自笑了起来。他想笑,心里又有些酸酸的,不自觉想象着当时会有的情形,思绪就这么跌回从前:“那一定又遭打了吧。”她经常被打,被打之后就跑到他跟前来装可怜,但装可怜博同情往往只是铺垫,她来找他的重点都在后面。那些重点有时候是那条壁虎尾巴,有时候是让他陪她抓苍蝇。她小时候对抓苍蝇有种执着的乐趣,那么恶心的东西,一苍蝇拍拍死也就算了,她偏偏喜欢活捉。有时候粘蝇纸粘不到活苍蝇,她就弄点腥的东西做诱饵,死缠烂打指使着他去捉,捉来之后她会很利落的扯掉苍蝇的所有腿,然后再放回去。他那时候很是惊奇,问她这是做什么。她浑不觉有何不妥,明明笑得天使似的,却让他背后莫明一寒:“没腿了它就只能一直飞啊一直飞,这么讨厌的家伙,我要让它活活飞死。”“或许飞累了就直接躺下,也可以不用腿的。”他随口一句,她听了居然觉得很在理,到下一次就改折翅膀了:“没了翅膀,它就飞不了了,只能在地上走,肯定很快会被踩死踏扁的。”他无视阵阵涌起的反胃感,继续开导:“在地上爬走的事物有很多,你看你每天能踩死什么?是不是连蚂蚁都踩不死?”他的本意是让她从此放弃这种奇怪的念头变态的爱好,可最后导致的结果却是下一次抓来苍蝇后,她就把它的腿和翅膀都去了,然后扔进瓶子活活闷死。安之用调羹柄戳戳虞玮韬:“你为什么说‘又’?”他从回忆中惊醒。原来从来都是这样,越是想忘越不能忘,必然是因为太过深刻,才会一再告诫自己必须遗忘必须放弃,不然时间是最好的过滤器,又何须这般强迫自己?“上次在火车站,你不是说奶奶经常打你么?”心思流转间,他掩饰得再完美不过。安安明明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又找不到关键点。手中的调羹一滑而上,落在他左肩,她弯下身,另一手轻轻覆上他左肩的疤痕,轻声问:“那这里呢?是不是藏着一个动人的故事?”她能明显感觉到他浑身轻颤了下,但却没得到任何回答。紧张伴着期待过后,就像有人往她心口直直捅了一刀,那血漫漫地顺着刀柄渗下来,滴得她全身发痛。她当时年幼,只模模糊糊记得一些事,他比她年长八岁,应该记得更清楚才是。那一段人生初始的记忆,也是她仅有的关于母亲的记忆。她那时肯定很幸福吧,有父母在身边,有喜欢的大麦哥哥陪她,虽然那么短暂,所有的面面与感觉也早已淡化稀薄成烟,但她相信她当时一定很幸福。而此刻,她多么希望眼前这个从她遥远记忆深处走来、又成了她最亲密爱人的人能拥着她,娓娓道出那段尘封的往事。她多么希望他能告诉她那时她是怎样的一种幸福状态,母亲长得是何模样,她跟母亲长得是否相像?她多么希望他能填补她这段记忆的空白,将她拼命想记住想珍藏却因年幼记不住藏不了的回忆,像生命的二次旅程一般,再次赋予它生动的面面鲜活的色彩。有一滴东西落在他左肩胛,刚要滑过那道疤痕,又迅速被她的手抹去。那一滴,不是冰冷的水,而是滚烫的泪,烙得他几乎控制不住想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一声一声唤她“小米”。她却拍了下他肩膀,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淋了几滴水在他背后,有一下没一下的重新刮了起来,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悲伤或压抑的情绪:“谁都有不想说的秘密,别放心上,只当我刚才什么也没问吧。”“安之……”她不再说话,忽然用力刮了起来,从他的肩胛直至腰际,一下左一下右,他只觉得背后火辣辣的疼,像被两道火同时炙烤着似的。良久之后,身上蓦地一轻,他感觉背上被人覆了层极轻极柔的东西。他侧过头,看她很细心的用纸巾吸干他背后残留的那一点点水,末了冲他回眸一笑:“好了,是不是觉得没那么闷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别穿浅色的衣服。”她端着碗滑下床,正待出去,却被他紧紧握住手。他半撑起身夺过她手中的碗置于床头柜上,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她没有挣扎,乖巧得让他心疼的贴着他胸膛,轻轻道:“我们结婚吧,虞玮韬。虽然清扬的事对我的打击很大,刚才你求婚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害怕是慌张是落荒而逃,可是一没看到你,我就后悔了。”他胸口剧烈一震,就好像那心律跳动的每一下都狠狠拍在他胸前的表皮之下,所以每一下都这么激荡有力。他有种很强烈的晕眩感,完全别于刚才药效发作,而是人好象突然飘浮在半空,整个人轻飘飘的,神智却异常清晰。他几乎说不出话来,最后才哑声道:“好。”“什么,你要结婚了?”同一句话在两个地方从两个不同的人嘴里蹦出来,一个是程默程董事长,另一个是林岫林大少爷。程董事长本来只是下来做做运动,顺便关心一下“员工”的,不料迎面撞上红色炸弹,顷刻间将他炸得血肉模糊。话说他当初用虞玮韬最最鄙视的将人扑倒然后拐带回家的策略把夏芒拐回家,虽说也算快了,但过程也用了一年多,这其中他还托了儿子的福,不然说不定现在还在长征路上呢。眼前这人怎么可以当年鄙视他,现在又这么无耻的不到一年就要把人拐带回家了?程默生生受了回打击,难道多戴副眼镜伪装斯文,就能如此的……事半功倍?“我说,你这是什么表情?”虞玮韬从办公桌上抬起头来,剜了他一眼。“只是觉得太突然了。”程默在沙发上正了正身子,还是觉得有些不能接受,“难道你们也……”话未完,就见一支笔直直朝他飞来,他侧身一避,就听虞玮韬道:“别把你这套搁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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