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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不屑表情虽在脸上停留未久，却也教龙不潜看在眼里，他暗叹一声，笑了笑，用含意甚是复杂的目光看了凤碧霄一眼，眸中似温柔似怜悯似责备，又似爱怜无奈。这个小四弟，也算是聪明人，只可惜是小聪明，身处江湖，如今又处官场，怎不明白一个大道理。人处江湖，只可为刀俎；人生在世，只可为人上之人。若想不被别人摆弄，就得努力做个摆弄别人的人。都说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只是，你若做了那人上之人，这句话就要反过来说，人在江湖，一身由已。处江湖上位，何等自在逍遥，布置棋局，摆弄棋子，呼风唤雨，唯我独尊，何等快意；做一个江湖散人，如这位小四弟的理想，或可有一时逍遥，只是，一人之力怎可比一众势力，若真有事上门时，多半只能任人鱼肉，多少武功高绝之士，都死在乱刃之下。凤凰寨虽已有了半壁江山，但身为主事者的凤碧霄和司慕却未曾明了这江湖道生存学，只一味求眼前的自在快活，可绝非好事。

回到节度使府中时，众判官书记一拥过来接着节度使凤大人和副节度使柴大人因凤碧霄的坚持，凤凰军与众不同，有副节度使这一官职呈上今日公文奏报，要两位大人裁夺。柴玉刚要全接过来，凤碧霄却一反常态，接过了一半，对他道：“我也学着理事，这些我先看看，到时再给你看哪里不合适。”

柴玉卿又惊又喜，点点头露出这些天第一个舒心笑容，欣慰不已。让众人都回去休息后，三兄弟又是秉烛夜谈，柴玉卿将司慕让刘小花暂代副帮主的意思转述于他，龙不潜推辞一番，也只得同意，他的丐帮声势日壮，确实急需如刘小花这样人帮他理事。夜已三更时，龙不潜道：“三弟这些日子受累不小，你先去歇息，由我教四弟处理公文罢，也正好乘此机会与他联床夜话，尽一尽当大哥的责任。”

你能教我什么？谁又要你尽责任了？凤碧霄腹诽不已，但想到柴玉卿连日劳累，便只好拉着脸带龙不潜到了自己房里。

“碧霄，怎么不高兴了？”龙不潜坐到他身边，笑咪咪问道。

“你哪里看出我不高兴了。”凤碧霄一蹦老远，离龙不潜远远的，缩在角落里活象受惊的小兔子。龙不潜哈哈一笑，又挨过去道：“我怎会看不出来，你一见柴老三就眉花眼笑，象他那只猫一样粘他，一见了我就紧张，还会脸红，说话还会撒娇，就象现在……”他挑起凤碧霄的下巴轻轻摩着，语气竟带了些轻佻。

凤碧霄啪地打掉他的手，口吃道：“谁……谁撒娇啊？我……我做什么见你脸红啊？”

“唉，没有就没有吧，小花猫不承认，大哥也没办法啊。”龙不潜越发笑得象个淫贼，眼中光芒闪动，带着戏谑挑逗。奇怪的是，如此一张端正的脸挂着这样的笑，竟也很谐调。凤碧霄打了个冷颤，战兢兢想到，这人怎么象变了个人一样？以后得离他远远的。

“小花猫又倔又强硬，其实，心里也希望象柴老三那样，被人捧在手心里爱护，唉，可惜二弟和三弟已经伉俪情深，你也只能做个弟弟，不如，就让我这个大哥来疼我的小四弟吧，而且你看，咱俩连名字都是一对呢。”龙不潜兀自笑得可恶，脸上一片柔情爱惜。

“你怎么知道玉卿和司慕是那……那样的？”凤碧霄不禁气急败坏，又惊又妒，其实司慕和柴玉卿之间的暖昧他早就觉察到，却不愿承认，宁肯自欺欺人，给自己找一个粘着柴玉卿的理由，不料，龙不潜却直言不讳了说出他二人之间那种早超越兄弟情谊的关系，这以后他就不能不正视柴玉卿已经名花有主这个问题，那还怎么若无其事的缠着柴美人儿呢，而且他居然还说要疼他什么的，好不要脸，他抬头怒瞪着龙不潜，一脚踢过去骂道：“哪个要你来疼啊！”

“哈哈，碧霄，大哥与你开玩笑呢。”龙不潜见他这样，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凤碧霄顿时恼羞成怒，起脚踹得更狠，龙不潜闪身躲过，却忽然敛了笑，沉声道：“不过，二弟最近恐怕有难了，我来了，却不敢告诉三弟，唉，该怎么办呢？

凤碧霄大惊：“你说什么？”

“丐帮一向消息最灵，有一日凤翔那边过来的人报告说，司二弟回去后，带兵救援与契丹人恶战的凤翔王爷，结果凤翔军大败，司二弟竟不知所终，老王爷派人找遍秦州远近地方，也未找到。本来大家还盼着如果契丹人活捉了二弟，会拿他来换些财帛，可契丹人早已撤走，二弟却仍无消息，可不叫人急死。有人猜他自在成性，可能是战场上偷溜了，也有人猜他已死于乱军中，但一直未发现尸首，况且有王府侍卫亲眼看到他后来自战场上跑走，往西去了，临走前还叫人不要管他。只是，走了之后便音信皆无，而二弟又不是那种叫家人和三弟担心的人，我猜测，可能是出事了。”

凤碧霄闻言，先是窃喜，司慕不在的话，他可就长久霸住美人儿了，继尔却是惶恐。柴玉卿若得知司慕出事，定然忧虑担心，不思茶饭，焦急之下说不定就把这里一抛，千里寻夫去也。现在的柴玉卿面上虽未表露相思，可日夜郁郁，无论他在身边怎样讨喜都不能让他展颜一笑，依这种暗地里倚门望人归的情形，跑去寻人是很有可能的。而司慕这人虽说总与他打架抢美人，实际上两人很对脾气，臭味相投，即是朋友又是对头，忽有一日这冤家对头不见了，很可能还死了，怎不教人惦记难过。他扭头盯着烛火思来想去，早忘了龙不潜还在身边。

龙不潜盯着凤碧霄，也在想一件事，柴玉卿会不会撇下这里的一切，去找司慕。换作是他，定是不会，但柴玉卿……只不知柴司二人情深至何种程度；在柴玉卿心中，司慕和名利功业哪个更重要？

“我看这事得让玉卿知道。”凤碧霄思忖一番，觉得隐瞒不妥，“司老二本来就说顶多两三个月他就回来，瞒的话，岂不是让玉卿惦念死了。”

“是啊，但是……”

“直接说就好了，玉卿又不是女人，给你哭哭啼啼寻死觅活，顶多就是不要这边去找人罢了，他要想去找，就让他去，要不然纵然留在这，也是不安心，呆得难受，还不如就去了。”在凤碧霄心中，事情就是如此简单，真不明白龙不潜为何有那么多顾虑，婆婆妈妈的不爽快。

“啊，你说的也是。”龙不潜暗叹一声，可见未历真情爱不知情深的人自不知情伤，若晓得忧心如焚之况味，便不会对他人轻言人不见爱别离。

凤碧霄哼了一声，站起来道：“我要睡了，你请自便。”

“你才不是说要学着做事吗？”龙不潜苦笑道。

“我又没说半夜学啊。”凤碧霄动作麻利，已脱去外袍，钻入被中。

“你不洗脸洗脚吗？”龙不潜惊道。

凤碧霄抓起一个枕头砸了过去，“要睡你滚到别处睡去，别在这喳喳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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