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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第3页）

&esp;&esp;杨煜缓缓躺倒在榻上，头枕着青花古瓷枕，在明黄色的帷幔中把脸朝向凝木，缓缓说道：“阿凝，你……帮朕再弹一曲……嫁郎君吧。”

&esp;&esp;“……好啊。”凝木转过身，一步步朝着三门外的殿中走去，“我谈了，你要快些入睡。”

&esp;&esp;“好……”

&esp;&esp;嫁郎君，这首闻名后世的曲子，正是当年的文德皇后纪芷韫所作。

&esp;&esp;幽幽琴声在殿内悄然响起，一弦一弦，一缕一缕，如这殿堂之内飘散的檀香一般，缓缓飘向龙床之上躺着的那个人，飘出殿外……

&esp;&esp;深冬，天降大雪。

&esp;&esp;今日乃是杨煜生辰，宫中丝竹之乐响起，绵绵不绝。珍馐菜色、甘冽美酒如流水般从御膳房端至天子阁，弦乐不停，舞姬长袖翩翩，唱着咿咿呀呀的调子，琉璃宫灯在夜中闪着昏暗的烛光，天子阁中学士大臣俱都在场，众人陪着杨煜一道饮酒作乐。

&esp;&esp;杨煜今日的兴致很高，不时和众人来上一杯，甚至面对着外面的清冷月色也能高歌清唱上一曲。殿中气氛热络，不似生辰，倒像是新年除岁一般了。

&esp;&esp;凝木一身正红宫装陪伴在杨煜身旁，满目忧色地在一旁低声劝慰，不时按下杨煜执杯的手。

&esp;&esp;“来，你也来喝。”杨煜甩开凝木的手，仰头喝下一杯龙膏酒，在一旁笑着又斟起一杯酒，递到了凝木唇边，醉眼迷离地笑道，“今儿个是我的生辰，我高兴，和大家一起同乐。你也来一杯，来一杯？”

&esp;&esp;凝木微微蹙眉，以丝帕挡开了那杯酒，轻声道：“阿煜，你喝醉了。”

&esp;&esp;“阿煜？”杨煜歪头想了半晌，忽然笑开了。“我喜欢这个名字……阿煜，芷韫，你有好多年——没这么叫我了——嗝……”

&esp;&esp;凝木的脸色白了白，又按下杨煜抬起欲饮的手势，低声道：“阿、陛下，您喝醉了。”

&esp;&esp;“怎么——怎么又叫回陛下了？芷韫，我不喜欢你这么叫我。”杨煜皱紧了眉，伸手轻柔地抚上凝木的脸颊，深情款款道，“芷韫，叫我名字，嗯？不不，还是别叫了，我喜欢你叫我三哥，三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成亲的那一晚，你放下团扇，对我展颜一笑，我——我当时就想，我这一世，都要……好好守护你的笑容——芷韫，你怎么哭了？”

&esp;&esp;他有些慌乱地用手擦拭凝木脸上的清泪，用哄小孩子般的语气轻柔道：“不哭不哭，不哭不哭，是我惹你生气了？你怎么又生气了？别、别哭了，好不好？三哥给你赔罪，不哭了？你看看承儿，孩子在场呢，你也不会好意思哭的是不是？承儿？承儿？快来劝劝你娘亲，让她别哭了……承儿？这孩子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esp;&esp;“陛下。”凝木一把抓住杨煜正措手不及给她擦着眼泪的大手，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笑道，“陛下，您喝醉了，我……让这儿散了吧。”

&esp;&esp;杨煜瞧着她，轻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在她鼻尖上一刮：“这可不好，今日是我的生辰，你要和我置气，也不该选今日……不然，让我堂堂一齐王蒙上怕妻之名，明日我可怎么出去见人呢？还要和薛丁酉谈事呢，别闹了……好不好？”

&esp;&esp;他眼中此刻柔情满满，不再是一汪寒潭冰水，全部都融了冻，迎了春。

&esp;&esp;只是他的温柔，他的深情款款，却全是对着另外一个人。

&esp;&esp;即使那个人此刻已经变成了一抔黄土，红颜白骨，即便他们的孩子早已死在了当年的那场春汛中。

&esp;&esp;凝木闭上眼，泪水肆意。

&esp;&esp;“陛下……我们，回去吧……”

&esp;&esp;“报——”一个小兵忽然闯了进来，他身上还穿着厚重的戎装铠甲，雪花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esp;&esp;他一下子跪倒在地，大声道：“禀陛下，西晋军已经到了皇城门外！”

&esp;&esp;殿上丝竹之声骤停，所有欢声笑语在一瞬间都变成了寂静。

&esp;&esp;杨煜缓缓抽开被凝木紧握的手，懒懒道：“你说什么？”

&esp;&esp;“报——”又有一人从外急赶而来，跪在地上头也不抬地道，“西晋军已经破了城门，到了朱雀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