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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筝狂笑地退了两步。他用过了喷剂,伏在沙发喘息了一阵。然而,他一想到任祺日看着他时的那抹恨之入骨、怕之入骨的神情,又躲过桌上的酒瓶,仰头一饮而尽。他呛得咳了几声,只是心里的痛苦总算少了,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药物让他渐渐兴奋起来。当他抬头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那朝思暮想的身影,但是——祺祺似乎要离他越来越远了。他惊醒了,跌跌撞撞地从沙发上跑了过去,然后紧紧拥住了那个身影。他们一同滚到了另一张沙发上,他紧抱着低头胡乱地亲吻着——他口出忏悔,连泪水似乎都要流出来了。然而,他突然听见一阵尖锐地叫声——他眯着眼仰头看着落地窗外。他看见对头相连的大楼,一个人影,从上迅速落下。那个画面,仿佛是慢动作一样地在他脑海里循环——等到他回神快步走到窗边,紧贴着镜子往下看去,除了黑鸦鸦的的人群之外什么也看不清了。他难抑心悸地微微睁了睁眼,自杀什么的事情并不奇怪,不过亲眼看到总是不舒服的,尤其是他这种与死亡不远的人。他捏了捏眉心——这次,他是真的醒了。当下,他瞥了眼沙发上的那个人,想起了方才做的事情,略显厌恶地抿唇,面目些微扭曲地夺门而出。在他走后不久,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不断地、接连地。趴在沙发上醉醺醺的王筝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去接了电话。『干什——』脸上的醉意渐渐地褪去了。『么……』取而代之的是惨白的面色,话筒慢慢地从王筝手心里滑落。而已经坐进车内的他,以拒绝见客的理由让下属关了手机,杜绝一切联络。他疲劳地靠坐着,又从车厢的置物柜里拿出了酒瓶——身体什么的,似乎怎么也及不上酒精了,他一回到屋子就用了大量的宁神药,倒头直接睡了。他睡了很久,接连做了许多的美梦。梦里都有那个人。等他睁开眼,他又觉着空虚得仿佛要心死一样。他想,他已经无法忍耐了。他决定在下午的时候,去拜访任家大宅。如今,已经没有任祺日容身的地方,他不可能让他的祺祺流连无定所。他甚至连计划都思量好了——强硬的、柔软的。然后,他用了饭,叫下人备车——他想要把任祺日接过来,不,应该说是势在必行的。这种积极的想法让他心里燃了希望,连早报也不愿意看了,就打算这么出门。噩耗,就在他踏出门口的第一步。一个公司经理急急闯进来了,面带恐惧焦急地对他说——三爷,任氏老总……我说的是任家小少爷,昨天、昨天跳楼……自杀了——“三叔……?”我把他唤醒了。任三爷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仿佛还没回身,腾地坐起了,满脸惊惧地看着我,额上布满了冷汗。我鲜少看他面部表情有这么大的转变——或者说,我总觉得这世上没什么是能让他露出这样略带恐惧的表情的。“祺祺……”他喘着吸了几口气,两手紧紧地拽着我,抬眼环顾车厢。“你做噩梦了?”我问他。他闭了闭眼,仿佛还未从梦里抽离出来。我看他脸色挺难看,不由得说:“那你……在车上等,我自己去看看就可以了。”他却又摇了摇头,转过头径自打开了车门。我让他拉着下了车,他的掌心透凉,还微微发颤。我们来到了墓园。跟着领路的人,我先去看了我爸妈——他们就葬在一起。墓前摆着新鲜的波斯菊,是这里的管理人定期换的。墓穴里,其实只有我妈,另外的,也只有我爸的衣服。我爸是飞机失事,什么也找不到。我回头看了看任三爷,他的面色微白,目光却是落在我身上。四目相接的时候,我笑了笑,说:“三叔,当初我妈身体不好,谢谢你一直照顾她……”他沉默着,看了看照片中的两人。半晌,才轻声地说——“……三叔很感激她。”他垂了垂眼,拨了拨墓前的波斯菊,又说:“她生了祺祺,我很……感激她。”我扯了扯嘴角,同样看了看照片中的两人。我爸戴着眼镜,穿着西装,一脸斯文俊逸;我妈含蓄地笑着,长发直落,微带稚气的笑着。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虽然,已成过去。之后,我去看了王筝。王筝也在同一处墓园,墓地是张妈选的。前些年张妈回乡了,离开的时候身体也不太好了,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我看着照片里的王筝,脸上淡笑,眼眉中带着傲气——我总是要感叹。王筝……是这样的好看、漂亮。我俯身,抚了抚照片里的王筝,那抹笑意,仿佛更深了。我们两个,就像是永远无法在同一个轨道上——当我离开的时候,他留了下来;而这次他离开了,我却留了下来。我对着王筝笑了笑,想了许久,最后却说:“王筝,你在另一个世界,会不会遇到另一个我?”“……如果遇到了,你要记得,对他多撒娇,多缠着他,让他拿你没办法,我知道,他一定会喜欢你的。”“如果……你遇不到,那就代表你就会找到更好的人,一个对你好、不会让你害怕、不安,不会让你觉得痛的人。”我拍了拍腿,站了起来。王筝的笑容还在——他永远都会在那个地方。我走下阶梯的时候,瞧见了任三爷。他站在一处,呆愣地看着,不知看些什么。我碰了碰他,任三爷猛地惊醒似地回头看我。“怎么了?”我问。他垂眸不说话。我脑中不知闪过什么,只是下意识地问:“是不是……那时候,我也葬在这个地方?”任三爷顿住了,我正打算笑出声的时候,他突然拽住我的肩膀,神色略带惶恐地说:“祺祺!你别离开三叔、别离开……”他紧紧搂着我,我靠着他的肩头,闭着眼轻叹一声。“好。”我记得。那是小时候的事情。我坐在后院,天空布满了乌云——那时候我妈摸着我的头,说,祺祺,怎么办,蓝天不见了。我那时候也很懊恼,该怎么办呢。后来,我也明白了。蓝天其实还在,只要把乌云慢慢地拨开。放眼看去——海阔天空。——全文完——xxxxxxxxxx结束了。谢谢大家长久以来的陪伴。第48回番外一拘留室给人的感觉还不太坏。里头唯一的一张椅子被踢至一边,或者说,除了睡的地方,四处一片凌乱,还有打斗过的痕迹。杜亦捷曲腿坐在门边,双手手背都磨破了皮,血迹斑斑。身上还穿着校服,就是皱得不成形,还占了血渍。不过,不是他的。他是替韩爷做事的,也不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坐一坐,往往都是形式上地待上两三天,过不久警司长就会让人把他放出来。说起来,这一回还是待得最久的一次,却也是杜亦捷最不安分的一次。原来这拘留室还有和杜亦捷一起给抓进来的几个闯祸的少年仔,原来还好好的几个人,隔天监管来巡的时候,全都送进了医院。监管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伯,对杜亦捷还挺有印象,后来和同僚说起这事儿,拍桌挠头,“那金发仔是发了什么疯,一个晚上能把那几个孩子打成这样,以前进来时都好好的,唉,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想什么!”警局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这杜亦捷后边有个靠山,也没真的为难他,只等上头的长官说把他放了。结果却很出乎预料,这回不只杜亦捷,那几个不成气候的小阿飞也出不了拘留室,就连暂时庭外保释都不准。杜亦捷却一天比一天疯,几乎砸了整间房,小伙子依旧安静得吓人,然而,就算当年杜亦捷第一次关进拘留室,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胡闹。警队的一个老前辈是那天亲自到医院逮捕杜亦捷的其中一个警员。几个老警员私下谈论的时候,他突然说:“别说杜亦捷是韩爷的干儿子,这次就算是韩爷的亲仔惹到那么一个麻烦,韩爷都不一定保得住。”老警员熄了烟头,叹一声,“少年人打打架闹闹事是很平常,还是杜亦捷自己把那被人打的衰仔送进医院……”那天,徐警长的脸色难看的很,让老警员去医院逮人。警局里有个潜规则,和韩爷坤七那一帮人扯上的事,大伙儿都尽量少管,抓了人待上几天也就算了。老警员带了另外几个人,到了医院的时候,杜亦捷就在加护病房外。老警员做了几十年,也亲自抓了这好看的金发仔几次,杜亦捷平时安静得很,和一般只懂得闹事的小阿飞不同,看过去挺老实。老警员眼里看得明白,杜亦捷那双眼神,有干大事的狠劲。以前虽然说韩爷暗里帮了不少,不过说实在的,杜亦捷做事很小心,和早期那一伙只知道喊打喊杀抢地盘的大哥不同。韩爷让人逮着吃牢饭的手下也很多,却独独护着他,仔细想想,韩爷能坐到那位子上,看人的眼光应该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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