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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远的路，总有走到的时候，再近的路，也有距离。林谨容终于看到了听涛居的大门。听涛居的院子里，独立着一个穿着举子专穿的白苎襕衫，系里织带，身形瘦削挺拔的男子。听见声响，他缓缓转过头来，幽黑如潭的双目直直地对上了林谨容的眼睛。原来这么快赶来的人是他可真够快的，从诸先生家里赶回来，又匆忙回家去换上这么一套耀眼的衣服，然后这么快就赶到这里来，为的什么？受不住这样的流言？受不了这样的事？林谨容朝着陆缄，漫不经心地，无所谓地翘起唇角露出一个笑，然后像微风一样，轻轻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稳稳地踩上如意垛，停在林老太爷的门前，沉着冷静地叩响了门。：论亲门开的一霎那，林谨容听见身后的陆缄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但她没有听清楚，因为迎接她的是书房里的阴冷气息、林老太爷勃然的怒火和呼啸着朝她砸来的一块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林谨容当然不会傻到和从前一眼憨痴痴地任由那东西砸上她，她镇定自若、灵巧地躲开，然后转身，面无表情地当着陆缄的面把门关上。&ldo;这就是你要我后悔的事？&rdo;林老太爷气得花白胡子的下端都撅了起来，干皱的老脸上，两条深刻的法令纹如同沟壑，一双老眼犀利森寒地盯着林谨容，仿佛想把她拆骨入腹，&ldo;你是蠢货吗到了现在你还看不清楚事实吗？&rdo;&ldo;您说得对，我是蠢货吗？到了现在我还看不清楚事实吗？&rdo;她不是没有经过事的孩子，他随便一发火就能把她给吓懵。无欲则刚，她无所求，他却放不下，林谨容冷静地看着林老太爷，看他又在耍什么把戏。林老太爷被她噎得一口气上不来，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死死瞪着她。林谨容半垂着眸子，脸上没有挑衅，却也没有害怕，只有陈述事实的坦然。门被人在外面轻轻敲了几下。屋子里的两人都站着不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敲门的人不死心地又敲了两下，用力比刚才更重。&ldo;咳&rdo;林老太爷咳嗽了一声，怒火降了下来，挪开眼神，冷冷地道：&ldo;你可知道最坏的后果会是怎样？&rdo;敲门声停止了。无非就是陆家退亲而已，再然后，被退了亲的她，可能嫁不掉，可能嫁得不好，但却不定活不下去或是活不好。这个问题，林老太爷比她更清楚，林谨容用沉默代替了回答。林老太爷背着手来回走了两圈，见她始终沉默不语，只得忍着气道：&ldo;如果你不懂，我来告诉你没有谁愿意自家的未婚妻被一群市井无赖成日挂在嘴边，无端揣测，所以遇到这种事的人，我就没见过几个有好结果的。&rdo;他停了停，走到林谨容的面前俯瞰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道：&ldo;你应该记得是林家庇护了你，也应该记住陆家的情。你要学会感恩。&rdo;&ldo;我都记得。&rdo;林谨容撇开头，看着青砖石地上斑驳的光影，原来陆缄不是来退婚表示不满的，是来表示大度悲悯的。而林老太爷果然是在耍把戏。先给她添个罪名，摆出一副不得了的凶样来吓她，想把她吓软吓趴下，最好苦苦哀求，然后再以悲悯大度的姿态来救赎她，以博得她的感激和服从。一旦成功，从此以后，林家将会有一个对娘家感激涕零的好女儿，陆家将会有一个涕零感激的好媳妇。这套把戏她没玩过，但她懂得。她不会因此被吓到，也不会因此感激涕零，她只是记得。林老太爷狠狠地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却只看到她下垂的睫毛和挺直的背脊。他无奈而不可闻地低低叹了口气：&ldo;为何会传出这样的流言？&rdo;仿佛是在问林谨容，又仿佛是在问他自己。&ldo;也许，有人看不得我好，看不得我母亲的妆奁越来越丰厚罢。也许，有人觉得应该给我点警告，让我知道厉害。还也许……谁说得清楚呢。&rdo;说这话的时候，林谨容的语气里带了点淡淡的讥诮。&ldo;放肆&rdo;林谨容后面的那句话彻底激怒了林老太爷，与她一进门之时的那种故意做出的怒意不同，他的声音不大，语气却极为阴凉：&ldo;你以为什么？&rdo;他带着血丝，有些昏黄的眼睛睁得老大：&ldo;林家是我的，你们也都是我的……&rdo;林家的一糙一木，一砖一瓦都是他触摸过的，他们都是他的子子孙孙，一丝一毫，都和他戚戚相关，他容忍不得任何的可能会影响林家的声誉和存在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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