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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儿一副不放心的样子,瞧瞧张屏,又瞥瞥县衙的差役。
冯邰淡淡道:“在本府与少卿面前,你也不能实言?”
增儿立刻伏地:“小的万万不敢,只是被张老爷的手段吓破了胆。其实就是他们的衣服里藏着他们脱身的方法。请大人询问两位老板,姓散的是不是每回都让他们把钱财放在一个褐色的包袱皮内?”
贺庆佑和卓西德称是。桂淳取出自卓家拿来的包袱皮,先呈给冯邰过目。
冯邰看罢,仍是让左右转给谢赋。
谢赋反复瞧瞧,捻捻布料:“看来与寻常布料并无不同。究竟有什么殊异之处?”
增儿却卖起关子:“大人能否容小的待证物取到后再揭破?”
谢赋一拍惊堂木:“公堂答供,竟敢不吐真言?!”
增儿委委屈屈一动嘴唇,张屏开口:“这布应是会变色,但我尚未找到令其变色的方法。”
谢赋望着增儿:“是否如此?”
增儿伏地道:“是。”
谢赋再问:“如实说,怎么变色?休要拖延。不然本衙真要动刑了。”
增儿顿了顿,偷一瞥冯邰,老老实实道:“拿酒掺些醋一喷,颜色就不一样了。”
谢赋即命衙役去取,衙役出了公堂,未久端着一个托盘返回。
托盘上放着一盏酒,一盏醋,一个空盏。衙役将酒醋倒入空盏内,往布上一泼,布立刻变成蓝色。
谢赋恍然:“你说他们的衣衫有蹊跷,也是这般?”
增儿道:“还有其他的,等证物取来,小的再为大人演示。”
张屏又出声:“其余的,应是除了衣衫会变颜色之外,袖子、衣摆也可拆卸。头巾和鞋子的样式或亦能改变。散材身量寻常,贺老板和卓老板派人盯梢,眼线与他不熟,最留意的,肯定是他的衣着打扮。”
倘若衣服的颜色改变,半长衫变短衫,外衫变坎肩,褐色包袱变蓝花包袱,束发的样式、鞋子的颜色也不同了。对盯梢的人来说,等于是换了一个人,很容易跟丢。
“散材即因如此,每次才得以逃脱。只是这般行事,需人群中有他的同伙,替他暂时遮挡住跟踪者的视线,帮他喷湿包袱,让他有时间改变衣装。”
说到此处,张屏又向上首一揖:“废员只是臆测,待这几位工匠的衣物取来才能知是否属实。若有错漏,请大人责罚。”再肃然对石奎羊猛几人道,“也请诸位说出事实。证据确凿,你们已不可能脱身。”
羊猛怔怔。增儿再叫:“大人,张老爷又在给悍匪打眼色了!张老爷对悍匪的衣裳包袱机关知道得那么详细,实在可疑,他们八成是同伙!”
谢赋一砸惊堂木,再呼肃静,冯邰向增儿道:“你似有许多话欲倾诉,便把所知原委顺着尽数说来。”
增儿立刻称谢,高呼大尹英明。
“小的就从头捋顺了说了。这伙悍匪不知从何处晓得了我们老板与卓老板早年做过的亏心事,派散材前来恐吓勒索。又以小人爹娘的性命为要挟,逼迫小的做他们的内应。但我们东家与卓老板也不是吃素的,一面给钱财,一面暗暗派人查那姓散的老底,还让人暗中盯梢。可跟张老爷刚才讲的一样,这伙悍匪派人分散在城内或城外人群中,他们的衣裳和包袱皮的颜色还会变,年年都能顺利从盯梢的眼皮子底下溜了。姓散的虽是出头敲诈的那个,但在匪帮中是个小喽啰,分的钱很少,心里挺不满足。这次打算私吞钱财逃跑,还拿报官鱼死网破要挟同伙。这帮悍匪恐怕夜长梦多,就把他弄死了。方才证人们也都看见了,姓散的死在街上的时候,姓石的和姓羊的两个悍匪在场,说自己是来看热闹的,其实是来不及逃跑,混在人群里假装路过。”
谢赋道:“那他二人应要假装与死者素不相识,为什么还喊死者的名字?”
增儿道:“小的不是悍匪肚里的蛔虫,也不能尽明白他们的心思。想来他们杀人,肯定得靠近姓散的,当时有人看见了,喊一喊当遮掩吧。”
羊猛再怒吼:“满街人都能作证,老散躺在地上,人都围了一堆了,俺和石头儿才打街对面走过来的。你个歹毒的小畜生乱咬人!”
衙役将他按住。
谢赋继续问增儿:“这些人与刘妈妈、徐添宝素不相识,何必害他们?”
增儿道:“刘妈妈就在街边卖花儿,想是看见过他们和老散凑近说话什么的,或瞧见了他们下手杀老散。徐添宝在客栈,老散归他伺候,可能他也看见啥了?一并做了,免留后患。”
谢赋再问:“从你家中搜出的银两与你鞋底的银票算来,你手中的钱财,约是这几年贺卓两位老板被勒索钱数的至少三分之一。若你只是内应,悍匪为什么分你这么多钱?”
增儿无辜道:“小的怎知他们敲诈了多少钱?给多少我就拿多少。至于为什么不杀我,我也很纳闷呢,以为是年年敲诈我这内应还有用,现在更明白了,是留着我顶罪的。”
羊猛石奎及众工匠气得浑身发抖。冯邰注视他们:“你等有何辩解?”
石奎先道:“草民愿发毒誓,绝不是什么匪类,也任凭老爷们随意查!草民家是老门老户的宝通县人,家中虽不敢称富,也有几间门面,两三处宅院,郊外二三十亩薄田。即便不干这生意,也够吃用,何必做砍头没命的买卖?小工坊才开没几年,坊中的一帮老哥哥老弟弟都是干了大半辈子活的工匠,我们一直在京郊和沐天郡附近州县及乡里做活,也颇有几个常照顾生意的老主顾。这行做得就是口碑,哪段时间在哪里做工,都能查到,俱有证人。左记的活是我们小工坊头一回接丰乐县的活。大人可派人细细询问,若查得草民有一句撒谎,一丝一毫不轨之处,任凭处置!”
其他的工匠附和称是,唯有羊猛头贴着地,脊背颤抖,像忍着极大愤怒,又混杂着懊悔与恐惧。
谢赋早看出他有不对,正要开口,冯邰视线落在石奎身上,一句话拦在他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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