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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第2页）

&esp;&esp;“师父对外宣称闭关养伤，但其实内外伤早已痊愈，麻烦就麻烦在他是败在薛公子一个年轻后辈手下，受伤事小，颜面扫地事大。芥蒂难消，久而久之化作心魔，影响进境，这才是真正难办。谁也帮不上忙，只能等他老人家自己破障，成便成了，若不成……”

&esp;&esp;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闻衡自然心领神会。真正令廖长星心力交瘁的症结就在此处，以往有秦陵这个长老坐镇，辈分武功足以压人一头，玉泉峰弟子行事也有底气。如今他倒下了，几个师兄弟尚不能支撑门庭，恰如地里黄的小白菜，出去跟人说话都不敢大声。

&esp;&esp;若秦陵这次能撑得过去，玉泉峰虽免不了元气大伤，但毕竟还能平缓交接给下一代，可秦陵要是撑不下去，他的嫡系都还年轻，光“难当大任”一顶帽子就能压死他们，玉泉峰势必将为外人接掌。

&esp;&esp;廖长星道：“今年三月，掌门便在众人劝说下，欲命流霞峰苏贤师叔接任玉泉长老，是师父强行破关阻止，又有孟长老、郑长老他们从中斡旋，此事才不了了之。适逢论剑大会，两位长老被一竿子支到司幽山，原本我也该随众前往拓州赴会，是长卿替我揽了这份差事，否则出去走一趟回来，玉泉峰上或许已经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

&esp;&esp;“虽然说得晚了一些，这次确实是多亏了你，”廖长星抬杯敬他，“你从刑城救下了上百名弟子，又助本派挫败敌人阴谋，这两件都是大功，足以叫有心人生出忌惮，暂时不敢对玉泉峰出手。”

&esp;&esp;闻衡被夸了也不见有多高兴，皱眉道：“师父只不过闭关了几年，怎么忽然就到了撕破脸皮的地步？掌门难道不怕来日师父出关——”

&esp;&esp;廖长星忽然抬手，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缓缓摇了摇头。

&esp;&esp;闻衡愣了片刻才醒悟过来他这个摇头是什么意思，心中悚然：“你是说他……恢复不了了？”

&esp;&esp;若从别处听来这个消息，闻衡说不定还要掂量掂量，但这话从廖长星嘴里说出来，他立刻就信了。他二师兄是那种没有八九成把握不会轻易下论断的人，连他都对秦陵不抱希望，那看来玉泉峰的气数是真到尽头了。

&esp;&esp;他震惊道：“师兄何出此言？”

&esp;&esp;廖长星沉吟道：“此事有颇多离奇诡谲之处，知情人极少，我跟在师父身边这么久，也不敢说自己完全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esp;&esp;闻衡道：“师兄且说来听听。”

&esp;&esp;“大约二十年前，师父在平霜原追捕‘金面大盗’丰万野时，不幸身负重伤，被恰好路过那里的薛慈薛神医所救，得他调理数月，不但内伤痊愈，而且功力大增。师父原本天资绝佳，是前代长老属意的接班人，此番际遇过后，实力更上一层楼，顺顺当当地接下了玉泉峰长老的位置，从此与薛慈成为知交好友，每隔三两年，便会邀请薛慈来玉泉峰做客，住满三月，待冬去春来时再离去。”

&esp;&esp;“我入门十几年，一共见过薛慈四回，每次都见他在客院里炼药。按师父的说法，薛慈需要用越影山上的药材，炼制一味对身体有补益的灵药——当年他就是被这种灵药救回了一命。这些年来师父的功力一日强过一日，在诸峰长老中独占鳌头，我从没将这些往‘灵药’上联想，唯独那天师父听到薛慈的死讯时，我恰好侍奉在侧，见他激动得几至癫狂，像是完全乱了阵脚，脱口说道‘他死了，药怎么办？’”

&esp;&esp;闻衡神色凝重，思忖着道：“他离不得薛慈的药，所以得知薛慈死了，才会大发雷霆，不顾一切去找青澜寻仇。”

&esp;&esp;“更不巧的是，他还被薛公子伤了一回。”廖长星接道，“寻常皮外伤或者是内伤，调养一年半载总该有起色，可自薛慈死后，师父就像丢了魂，日渐憔悴，我总觉得他不光是心境受损，身体看起来比先前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esp;&esp;“总而言之，闭关休养不过是层窗户纸，就算旁人不来戳，用不了多久，它自己也会破掉。”廖长星捏了捏眉心，“更何况别人也不是瞎子，这么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玉泉峰，掌门如此试探，必然有人已经发觉了其中蹊跷。”

&esp;&esp;闻衡沉吟道：“这还不是最糟心的。师兄，若事情果真如你推测的一般，一旦被人发现师父的功夫是靠邪门手段堆上去的，只怕到时候不光是他一个人身败名裂，玉泉峰上上下下，谁都跑不了。”

&esp;&esp;“正是。”廖长星长叹一声，“玉泉峰如今的处境，正是危墙之下，深渊之侧，一个不小心，大家都要粉身碎骨。”

&esp;&esp;闻衡喝了口茶，面上波澜不惊，心中早已掀起万丈惊涛，他沉思良久，忽然道：“事关本峰存亡，此等密辛，师兄为何肯对我坦诚相告？”

&esp;&esp;廖长星毫不意外他会开门见山，师兄弟自有默契，他沉缓地道：“你曾与垂星宗薛护法相交甚笃，想必在外头也听说了他这些年的作为。薛慈此人是正是邪尚未可知，薛护法当年或许另有隐情，说这些给你，是希望你不要因为师父的事与他生出嫌隙，他虽是魔宗中人，但待你确是一片真心。”

&esp;&esp;闻衡愕然失语。

&esp;&esp;正邪门户之见，在正道尤为根深蒂固，闻衡自己不在意，独为异类也不觉得有什么，却从未想过有一天竟会从这位以“四平八稳”著称的师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esp;&esp;师门不幸，而他何其有幸，竟能遇上一位如此宽容赤诚的师兄。

&esp;&esp;“我明白。”闻衡心头微热，忙低头掩去短暂失态，道，“谨遵师兄教诲。”

&esp;&esp;廖长星注意到他的表情，目光柔和了一些，不急不缓地道：“此外也是为了提醒你，凭你此番作为，待会儿面见掌门，他必然要想尽办法为纯钧派留住你，或以利诱，或以旧恩相挟，也有可能把玉泉峰这个烂摊子直接甩给你。你不知内情，所以我要先给你交个底，免得一会儿懵懵懂懂，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esp;&esp;闻衡望着他笑道：“我若能回来协助师兄，对你而言难道不是一桩好事么？你该帮着他们一起数钱才对。”

&esp;&esp;廖长星瞥了他一眼，冷静地道：“被骗是一回事，心甘情愿是另一回事，我既然承你一声‘师兄’，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往火坑里挑。”

&esp;&esp;丹心

&esp;&esp;闻衡正待说话，外面弟子忽然进来通传，说是主峰派人来请他过去，使者已候在门外，请他即刻动身。

&esp;&esp;闻衡朝廖长星一望，低声道：“来得好快。”

&esp;&esp;廖长星毫不意外，知道掌门不会让闻衡在玉泉峰上留得太久，起身整了整衣袖，对闻衡道：“走罢。”

&esp;&esp;闻衡却端坐不动，对那静立候命的弟子道：“你去请那位使者进来，我有话要说。”

&esp;&esp;这下连廖长星也不解他是何意，闻衡暂且卖了个关子，待得那使者进门，他抬眼一望，却是个陌生的青年。

&esp;&esp;那人看起来似乎与廖长星年纪相仿，腰悬长剑，配着与深衣同色的深蓝剑穗，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骄矜之气，见了闻衡和廖长星更不寒暄行礼，只傲然道：“掌门请岳师弟过主峰一叙，诸位长老都在，请岳师弟随我前来，不要教长辈们久等。”

&esp;&esp;他态度有些傲慢，显然早知道闻衡曾是纯钧派的弟子，所以言谈间口称“师弟”，拿“长辈”说事，意图先从气势上压他一头，免得他拿腔作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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