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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他为贵人画了那许多纹样,进贵人家的门,还是开天破地头一回。
端看那两排穿褐衣黑裤,腰系铜板角革带,头戴八角软帽的小厮儿在他面前一字排开,胡大用心头已是有些发怯。
再看那穿青缎长衫,留短髭须的丈八长汉子立在中间,在他面前眉毛一竖。胡大用溜一眼这汉子手边放的二十两纹银,屁都不敢放一个,麻溜地说出了那天时苒姐妹两个去十丈玉卖木珠板子的事。
待到二十两银子一落袋,那汉子软言谢过他,胡大用有意显摆能耐,说起那天在胡同里看到的一幕,猥琐笑道:“齐大哥,我也是知道你是夫人的人,才敢冒了老大的风险给你报信儿,若是叫老爷听见——”
岂知话没说完,齐大脸色一黑,啪啪甩他两个嘴巴:“闭上你的鸟嘴!看看你是在谁家?灌了二两黄汤就敢在爷爷面前秃噜嘴,再叫我听见你那腌臜话,休怪我齐大打得你爹娘不认!”说罢,使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小厮一左一右将他提起,直扔出胡同口又狠踹几脚方扬长而去。
胡大用被扔在大街上摔个屁墩儿,自觉大丢颜面,掩面走了大老远,方敢放下袖子,指着时家门大骂道:“自己爷们儿在外头养小妇,反怪老子说破你家丑事,不识好人心,迟早你家汉子都叫贼婆娘偷了去!”
“胡老弟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胡大用痛快骂完几句话,旁边忽然有人笑着同他搭话。
看见来人,胡大用连忙收起满脸怒色,笑着迎上去:“原来是付二哥,有日子没见到您了。您近日去了哪发财?”
付二哥红光满面:“哪里哪里,我不过是离京一段时日,跟在冯大保后头办了件差事,你这是……”他点着时家大门,一脸不解。
闻言,胡大用更是热情,京里人现在谁不知道冯大保是首辅大人的干儿子?只是齐大余威犹在,他哪里敢多嘴?只引着来人往旁边的酒楼去:“付二哥,走走走,我们俩许久未见,弟弟请你好生喝一杯去。”
…………
胡大用在时家发生的事,时苒姐妹分毫不知。
路过时家大宅,又颠了一刻钟,王老汉“吁”地一声,勒停了牛车:“杨小娘子,到了。”
“到了?”槐花念出对面那栋楼舍匾额上的字:“会同馆。王大爷,我说的是到乌蛮驿啊。”
王老汉指指那条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路:“那不就是乌蛮驿?乌蛮驿跟会同馆是邻居,我这车实在赶不过去,你们自己下车走过去吧。”
槐花跳下车,跟王老汉打听:“这不是住番邦使者的地方吗?怎么弄得像集市似的?”
“乌蛮驿也是乌蛮市。”却是一个口音生硬,穿外邦长袍的络腮胡大汉在说话:“朝廷体恤我们这些番使来京不易,特许每年逢节气开市十日,容我们在乌蛮驿外设集市贩卖各自家乡的土仪,今天是今年最后一拨开市的头一天,姑娘不来看看吗?这都是我们从家乡带来的好东西,比外头的便宜多了。”
时苒好奇地站在人群外头看了眼,里头卖皮货的,卖绢画的,卖纸张的,还有卖果干肉干的,果真全都是市面上不常见的货色。
可惜她已经看见查理和吴序班站在馆舍门口冲她招手,只得对那揽客的番人笑笑,转头进了馆舍大门。
因为寺卿大人亲自过问,查理混了个二楼向阳的大房间,他的两个宝贝大箱子此刻放在房间里唯一的八仙桌上尽数打开。一个黑木箱子里放了几本书和两件黑袍子,另一个红木箱子里则零乱地堆放着一些杂物。
毫无疑问地,吴序班和时苒一人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
槐花则凑到另一个箱子跟前,拿起一样东西,用胳膊拐拐时苒:“小姐,你看这像不像咱们织布用的梭子?”
时苒看了看,有些不确定:“不是吧?这个东西底部是中空的,咱们的梭子可不是这个样子。查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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