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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点的时候天已经见黑了,我在寒风中走了很久,冷风簌簌地灌进领口,已经习惯出入坐车的人冬天也不会包裹严实的,逐渐地手也抓不住包,搁着单薄的布料膝盖也冰凉地疼。
夜色越深灯火越璀璨,行人表情越畅快,我耐着这份儿冷,走到热门商区的路口观察了好久。
我对这个城市,夜晚比白天更熟悉,对手比自己更了解。
我与自己的妥协和解只需要一个理由,“生存法则”,然后就可以原谅自己。
原谅自己所有的退让,扭曲,巨变,畏怯,容忍,配合。
而很偶尔冒出的那些久远而陌生的,如此刻般的倔强,早被我归类为残留的年少稚气,它们有时该死,有时该醒来,或者刺痛我,或者被我唾弃。
它们,自为矛与盾,各有输赢,也互相伤害彼此,互相折磨,也许是种保护,多数时候与我共存着分辨对错,叫嚷又哭泣,暴怒又平和。
逐渐,将我变得没那么易碎,却常惹人讨厌,惹我讨厌。
再见他,是在云社。
那周五,我在黄总的应酬上喝了一轮出去醒酒,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和一个女人被我们的几个客户围着坐在主位旁边。
我恍惚间以为酒过三巡眼花了,迟疑着往座位上走,他的模样却越发真实。
可惜了我在黄总面前反复推拒,黄总甚至为了我不跑票,一反常态地额外与我确认了两次,直到我承诺,我答应了的就肯定不会爽约,方才作罢。
早知道还是会到他的局上,我的坚持毫无价值,何必有那几番拉扯。
他看起来跟我们客户很熟悉,凑着耳朵聊了好一会儿,才转脸看到我。
可他却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好似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把眼睛移开,让我正要开口的招呼僵在嘴边,甚至打乱了黄总借口搭腔的节奏。
我察觉到黄总明显讶异的疑惑,眼睛在我俩之间来回转了两圈,见他如常跟其他人喝酒招呼,却始终没有跟我说话的意思,黄总这老狐狸也立马换了策略,端着杯就绕到他身后,直接打断他们聊天,边跟他敬酒边跟他旁边的女人套交情。
他也很大方,我隔着一段距离听不见他们聊什么,但看得到他跟黄总应酬了一会儿,也把他身边的女人介绍给黄总,黄总马上邀着三人一起碰杯。
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你看,昨日的座上宾,今日的盘中餐,明日的路边土,脚下尘。
等着看吧,女人能莫名其妙地被划归于某个男人,也会莫名其妙地在流言中被弃之敝履。
他冷漠得一如既往,我的尴尬措手不及,黄总的谄媚机灵正常发挥,甚至还觅得新大腿。
真是午夜昙花一刻许,良人哪得几回见。
有人来敬酒,我顺便就干了个满杯。
算了,也就这么一瞬间的感慨,并不至于。
我甚至该庆幸,好在公司只有黄总在,而这人的好处是向来只会拿着鸡毛当令箭,却不会落井下石嚼舌根,因为后者并不会赚到钱。
只是莫名地很想逃跑,手脚都开始冰凉了,最近还在坚持的,为了我和他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巧妙保留的原则,忽然变得透明飘忽。
应酬半晌,我终于有时间和精神坐下,打量他旁边的女人。
比我年轻,比我活泼,进来的时候就是大大方方挂在他胳膊上的,喝半天酒有一半功夫都挽着他,一下靠在肩头,一下拉着他跟别人应酬。
我真没见过有哪个女人能这样在他身边,当众不避讳地与他亲昵,起码对他来说这已经算是亲昵。
而他就这么一直由着,算是十分配合,于是别人敬他便连女人一起敬,迎他坐哪便连女人一起请,连要与他攀交情的,譬如黄总,他也不忘了介绍一下身边的女人,生怕人忽视了一样。
少看两眼,尚能平复,多看两眼,心里便生出疑问。
你究竟有多少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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