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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第2页）

&esp;&esp;三千年前灭绝的鲛人一族仿佛被他强行唤醒，海面上翻滚起浓重的黑云，涌动着，时而露出人头鱼身的影子，悠忽一闪，再次没入翻涌的云海间。

&esp;&esp;所有惨死的，都被他搅合得不得安息。

&esp;&esp;最阴毒的鲛人语传到四方，竟起回响，像是有无数深海鲛人应和。

&esp;&esp;一个游得最快的童尸突然猛地窜出水面，起跳几十米，他身下的海水像活了，漆黑的海水凝出一只鲛人的形状，海啸似的跟着飞了起来，一口咬住了童尸的脖子，童尸奋力挣扎，脖颈被海水咬断了半截。

&esp;&esp;紧接着，黑云笼罩过来，里面的鲛人影一人一口，把那童尸嚼碎了。

&esp;&esp;大海似乎被这逆天的邪术激怒了，海面浮起的冰山瑟瑟发抖，一道天雷直冲着这嚣张的魔头劈了下来。

&esp;&esp;宣玑想也没想，一把搂住盛灵渊，展开翅膀，将他整个人卷了进来，手里那把弯刀裹着流火飞上天，在离地面不到二十米的地方生生架住了那道雷。

&esp;&esp;雷与火相撞，刺得人眼一时失明。

&esp;&esp;宣玑被巨大的压力冲得跪在地上，膝盖撞碎了一块浮冰，漏下的零碎雷电被他的翅膀挡住，火红的羽毛飞起，针扎似的刺进盛灵渊的视野，他脑子里那根乱跳的神经绞了起来，疼得他眼前一黑。

&esp;&esp;宣玑的胳膊几乎镶进了他胸腹间，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是让我戒网瘾吗？”

&esp;&esp;微煜王怒吼着，快艇周围被冻在冰里的大批童尸已经把冰层钻穿，化作万千刀剑，不要命地朝盛灵渊砸过来。

&esp;&esp;

&esp;&esp;王泽拼了老命，也只来得及连自己人再嫌疑人一起包进气泡，随即又被电流乱窜的海潮冲开。

&esp;&esp;巨浪里，一条小小鲤鱼的挣扎就跟闹着玩一样，几乎连个波澜都没有，他头晕脑胀地随波逐流，不知道自己要被冲到哪去。直到身上的气泡碰到什么东西，把他轻轻一弹，气泡才像是被什么固定住了，不再滚了。

&esp;&esp;等到劫后余生的人们能重新睁开眼时，才发现气泡是被薄薄的冰层给“挂”住了，冰块框住了“四散奔逃”的气泡，又被气泡分成小格，格与格之间或相距一臂，或隔开十几米。

&esp;&esp;浓云散去，星光和月光漫无目的地落下来，宣玑回头，看见了盛灵渊。

&esp;&esp;雷劈下来的时候，他俩刚好在一起，此时也只隔了几步远，好像伸手就能碰到，宣玑下意识地朝他伸出手，裹在他身边的气泡随着他的动作变了形，软塌塌地隔离着他的手指和冰层。

&esp;&esp;宣玑愣了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esp;&esp;他没找到别人，因为那冰可能是一层一层冻上的，不太透亮，只能勉强看见近处的东西。周围水声来回“咕噜”，透过冰层传导过来，却反而显得更安静了。

&esp;&esp;浑似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esp;&esp;宣玑的脑浆自从进了这片海域开始，就一直是沸腾状态，此时终于稍微冷却下来，得以片刻喘息，梳理自己混乱的记忆和同样混乱的感情。

&esp;&esp;生魂成剑、剑身被砸断……那和传承的记忆不一样。

&esp;&esp;传承的记忆更接近于“语义记忆”，类似于知识传递。可是那些突然出现在他脑子里的事明显属于“情景记忆”，封魂之痛、四分五裂之痛……好像仍在他骨缝里流着，因为极致的安静而格外凸显出来，他抽了口气，时间的概念一下模糊了。

&esp;&esp;他想：“我到底是谁？”

&esp;&esp;赤渊祭坛里鸡零狗碎很多，三十多代守火人留下的“遗产”和破烂都在里头，不过都是身外之物。其中只有两样最要紧，一个本命剑，一个是圣火戒指。

&esp;&esp;本命剑在他见天日的那一天起，就插在他的脊背里，圣火戒指却每一代都碎，每一代都得有个新的，那些阴灵骑士说，“圣火戒指”是在保护他，封住了他的一部分记忆……这样看来，圣火戒指不像是一件传承的东西，倒像是个术法、诅咒之类。

&esp;&esp;戒面破碎，它封印的东西也破石而出，直到重新生成，重新把那些记忆封印，让“新的守火人”又变成一个没有前尘、没有过往，凡事不往心里搁的傻瓜。

&esp;&esp;赤渊深处生死轮换的守火人真的是“祖宗”吗？

&esp;&esp;还是……自古只一个人？

&esp;&esp;守着一把骸骨炼成的剑，牵挂着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在沉寂的赤渊峡谷里，同一池灰烬作伴。

&esp;&esp;这念头才刚起，无边的荒凉和孤独就险些把他吞下去。

&esp;&esp;那一瞬间，宣玑忽然明白了。

&esp;&esp;他一直以为，历代守火人是为了平息动荡的赤渊烈火，才以身相殉的。他只当是“家门不幸”，托生在一个变态家族，这个家族里所有的人都跟神经病一样，遇到点事不想着出来解决问题，就知道把自己当活祭……原来这是个自欺欺人的谎言。

&esp;&esp;真相刚好反过来：因为乱世或者战火，引起赤渊动荡，守火人每一次都卷入其中，动用力量时不甚震碎了自己给自己加的记忆封印——也就是那枚戒指，身在人间，心却重新掉回炼狱。

&esp;&esp;他是依托在朱雀骨上的天魔剑灵，因为他是神鸟朱雀最后的后裔，与那些枉死的朱雀血肉相连。

&esp;&esp;他一次又一次涅槃，其实生死交替的不是“守火人”，而是这枚封印了一切的戒指。前尘皆入内，他就以为自己又是一条崭新的生命。可那戒指太脆弱了，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破损。

&esp;&esp;大概是因为……人是不该这样自欺的，纸里终究包不住火。

&esp;&esp;盛灵渊方才有些透支，短暂地失去了意识，这时，一道海浪拍在冰上，他被震醒了，睁眼正好对上宣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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