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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往窗外扫了一眼，正好看到倚窗而坐的子虞，他转头问随侍的宫人：&ldo;外面雪很大？&rdo;立刻有人回答：&ldo;积雪已积半尺。&rdo;被皇后派来传话的宦官脸色一紧，正要说什么，皇帝已下了决心，&ldo;回去告诉皇后，雪大难行，让她早些睡吧。&rdo;皇帝留下了，子虞却已经失去了刚才隐约的欢愉。他察觉她的的心不在焉，温和地说道：&ldo;要是累了就先睡吧。&rdo;她摇头，&ldo;都已经等了半宿，半途而废，前面的工夫都白费了。&rdo;宫女送上一杯浓茶，子虞漱漱口，正好提了一下神。他半垂着眼，闭目养神。看不到他的目光，平日的深沉威严便消了大半，只剩下一片平和温厚。子虞看了他片刻，浮动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不知不觉已消磨了时间，她口里还有浓茶的苦味，脑子却沉沉浮浮，倚窗打起瞌睡。朦胧里，似乎听见有女官轻声提醒，&ldo;娘娘。&rdo;她唇齿翕动，不知应了没有。只听见他柔声说：&ldo;别吵着她。&rdo;旁边就骤然安静，什么声响都没有了。她迷糊中挪挪手，有人托住她的胳膊，轻轻将她移到一个温暖所在，又宽厚又暖和。她用脸蹭了蹭，舒服极了，这才睡去。不知过了多久，遥遥传来嘈杂声。她倏然醒过来，一抬头，撞到了什么，耳边听到他轻轻一哼。原来她觉得舒适是窝在他的怀里，撞的是他的下巴。&ldo;啊，陛下。&rdo;她脑子还有些糊涂。&ldo;嘘‐‐&rdo;他的声音贴在她的耳边，邀她一起聆听。他的手臂环着她的腰，气息在她的脖子旁吞吐，让子虞好一阵无法精神，耳根都有些泛红，恍惚了一会儿，才分辨出那是宫城外面爆竹烟花的声音。原来新的一年已经到来了。&ldo;等这么久，就为了这一刻？&rdo;他低沉着声音问，隐藏着一丝戏谑。她倚着他的肩，唇边绽开一对梨涡，&ldo;除旧秽，迎新年，据说这里立下宏愿，新的一年中便能有所作为。&rdo;他笑了，&ldo;什么样的宏愿让你撑到现在？&rdo;子虞抬起眼，注视了他半晌，抿着唇莞尔一笑，&ldo;大约很难实现……&rdo;感觉到他身上的温暖，她又犯困起来，把头埋进他的怀中。见她疲惫，他不再刨根问底，吻了吻她的鬓发，温柔地打横抱起了她。第二日竟是子虞先醒来，床帐内透入微光，她翻了个身，动作很轻，却依然将他惊醒。他睁开眼，双眸深邃莫测，流转着一抹谁都难以读懂的神采，他的身体暗藏着魄力。当他伸手抚过来，子虞总是从内心感到一种酥软的战栗，很快，他炙热的气息就笼罩住她的身体。待两人起身，天已大亮。子虞对镜梳妆，从镜子里看到内侍为皇帝整理衣饰。他不必上朝，神色悠闲。等她妆好，他极有闲情地又和她说了一会儿话，这才离开。算算时间，子虞该去觐见皇后了。她对着镜子，自顾自地轻叹一口气，仿佛已经预料到今日会面对什么样的境况。宫中的风吹草动，迅疾得叫人吃惊。当她穿过游廊，殷美人领着宫人，笑盈盈地等着她。&ldo;娘娘，&rdo;她上前寒暄，表情比平日更亲热，&ldo;妾早起了一会儿，想着正好和娘娘一起去交泰宫。&rdo;子虞微笑颔首，两人相伴，一边走一边寒暄。路过的庭院中遍植梅花，殷美人见子虞欣赏的面容和颜悦色，闲谈似的说道：&ldo;妾有一个兄长，随军南征，正好和娘娘的兄长同一营呢。&rdo;子虞诧异了一下，&ldo;竟有这事，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rdo;殷美人道：&ldo;妾的这个兄长，自小顽劣，不通事务，父母都管教不得，族中邻里都喊他浑子。想不到这次会立下大志要建功立业，没有通告父母就随军一起去了。前些日子，妾才得了他的消息。听说在娘娘的兄长手下效力。&rdo;&ldo;真是好巧。&rdo;子虞笑道。&ldo;妾也这么说。&rdo;殷美人双眼明亮，正色道：&ldo;真可称为缘分。妾不指望能创下什么功绩，只要他能按下性子，得贵人一些人眼缘，就再好不过了。&rdo;子虞浅浅笑道：&ldo;手中齐心，其利断金，你们兄妹若力往一处使，还怕没有好前程？&rdo;殷美人得了她一句玩笑似的模糊应承，也觉得开怀。两人到了交泰宫，妃嫔都已经到齐了。这是子虞入宫头一次见到所有妃嫔齐聚，无论得宠或不得宠。所说先帝的后宫，素有佳丽近千的传言。与之相比，皇帝的后宫冷清多了。皇后之下，拢共不过二十多位，其中许多已失去圣宠多年，她们面容依然美丽，却失去了光彩，唯一的不同，部分是故作淡然，部分是真的淡然。众妃嫔围绕皇后说话，大多口齿伶俐，妙语连珠，场面极热闹，子虞入殿时却骤然安静了片刻。她向皇后行礼，皇后极淡地瞥了她一眼，挥手让她落座。皇后不喜欢玉嫔，那是众人皆知的，今日待她又比平日冷淡。众妃嫔心里有数。皇帝为她打破二十年的旧例，让皇后面上无光。她们对子虞既不亲热也不排挤，只是无意间将她冷落。过了一会儿，赵曦前来拜谒。皇后让她坐左下手，平时总是笑盈盈答应的她却突然客气地推辞。明妃瞧得分明，玩笑道：&ldo;太子妃怎么如此客气生分。&rdo;赵曦神色正经，先对皇后一拜，说道：&ldo;长辈在席，小辈岂可逾矩上座。&rdo;皇后身旁的女官见状说道：&ldo;规矩也可含人情，太子妃娘娘太过谨慎了。&rdo;皇后含笑不语，赵曦缓缓道：&ldo;妾立体电影读书，看到一个典故：汉文帝宠幸慎夫人，其在禁中尝与后同席，袁盎引夫人座。上大怒，袁盎前说道：&lso;臣闻尊卑有序，上下乃知。今陛下既已立后，慎夫人乃妾耳。主妾岂可同座哉？陛下幸之，即厚赐之，陛下以为慎夫人，适所以祸之。陛下独不见人豕乎？&rso;&rdo;这个故事说的是汉文帝宠幸慎夫人，让她和皇后同席，袁盎劝阻文帝，并以吕后拿戚夫人做人彘的故事为例说服了文帝。众妃嫔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她的寓意，只是意外这竟是由赵曦提起。&ldo;忘尊卑，无规矩，向来是祸害之源，&rdo;明妃眼梢一挑，说道，&ldo;太子妃的故事说得真不错。&rdo;皇后笑笑，柔声道：&ldo;才几日不见，说话就长进不少，一套一套的。&rdo;赵曦掩唇笑道：&ldo;母后才华横溢，平日妾只有听的份儿，今日总算也长脸一回。&rdo;众妃嫔听了都笑起来。子虞自是尴尬，心底却也松了一口气：她所了解的皇后，是个一出手就要求一击必中的人。若她今天什么都无所表示，地才真正需要警惕。皇后借机敲打了子虞，也没有更进一步为难，见外命妇入宫拜贺，占去了她大部分精力。众妃嫔陪着皇后欢声笑语地闲聊，不知不觉快到午时，内命妇基本都来露了脸，妃嫔们纷纷请辞。子虞要出殿时，听见皇后问身边女官：&ldo;晋王妃怎么没有来？&rdo;口气略含不满。子虞突然发现，一上午都不见晋王妃觐见的消息。她怀着疑问，和殷美人又寒暄了几句后回了宫。没有刻意打听，到了下午，晋王府的消息自然传来了。原来晋王侧妃穆氏在除夕观烟火时摔了一跤，动了胎气，提前生产。这是晋王头一个子嗣，又生产不顺，晋王和王妃都留在府中，派到宫中传递消息的内侍先去了永延宫，然后才把消息传到了交泰宫。秀蝉把这个消息告诉子虞，悄悄观察她的神情，大多数步寿宫的宫人都猜测子虞听了这个消息会感到快慰，可她表情淡然，丝毫没有异色。&ldo;摔了一跤？&rdo;子虞蹙了下眉。秀蝉道：&ldo;听说是受了烟火的惊吓，侍奉的人照顾不周，不小心滑倒了，只能提前引产。这倒也没什么，只是听说孩子位置不正，极是凶险。&rdo;侧妃摔跤提前生产，正妃陪同，却连新年朝贺皇后都搁下了。子虞从中闻到阴谋的味道，足九个月的身孕突然受惊，本身就是一件蹊跷的事。她笑了笑，向秀蝉说道：&ldo;穆氏一向福泽深厚，定能逢凶化吉。&rdo;秀蝉微怔，不知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反话，又道：&ldo;皇后已派了老练的接生宫人去晋王府相帮。其中一个是皇后用惯的老人儿，据闻很有本事，妇人经她手生产的，都是母子安顺的。&rdo;子虞露出一个不出所料的微笑，随手挑起一卷经文，指给身边女官道：&ldo;到底是陛下的孙儿，这是我摩托抄录的，拿去佛前供奉，为未出世的孩子祈福。&rdo;皇后派去的人的确有着真本事。穆雪胎位不正，又提前生产，半个脚已经跨进鬼门关，那老宫人见了这样的场景，皱眉略想了想，就想出一个推揉的法子，把孩子的位置揉正。这法子极有风险，晋王迟疑不定。穆雪在产房里疼得面色发青，满头大汗，听侍女说了这个法子，怔忪了一瞬，就咬牙应了。老宫人手稳心定，用针下穴，又在穆雪的肚子2上揉摸了半晌，沉声说道：&ldo;孩子的脑袋偏了一点，过会儿老奴将他揉正过来，娘娘蓄点力，法子虽然凶险，只要娘娘信任老奴，拼一口气，未必不能成。&rdo;穆雪疼了大半日，脑子分外清明，喘息道：&ldo;我早已习惯风险，你……不用怕，只管下手，我母子若能平安，必会报答你的恩情。&rdo;老宫人得了保证，这才放下心来施用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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