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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之月召出了一道比之前更强的雷霆,她的愤怒令法术又添了几分威力。劈雷在黑云上轰出了一个比先前大得多的窟窿,可是和前几次不一样,梦魇之月感到那雷霆好像也劈中了自己。那感觉仿佛被利刃刺进了胸膛,火燎般的刺痛痛得她咬紧了牙关。
就算那黑云仍然被困在法汇体内,它与梦魇之月之间仍然有着联系。它是她的一部分——她自保的本能在强烈地催促她赶快停下。又一阵强烈的昏眩感涌了上来,她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经到了崩溃的界限。
她的肉体在抗拒,要阻止她继续轰击黑云,可是她不会罢休。凭着纯粹的意志力,她重新站稳了身体,继续展开了攻击。
“我绝不会再让你伤害任何小马!”
这一次,当梦魇之月劈中了黑云的时候,它发出了疼痛的嘶嘶声,如一袋子受伤的蛇般在空中扭来扭去。它一定很疼,但是那不是她听见或者看见的疼,而是切身感到的疼。她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她的耳中只有自己的惨叫声在反复回响。
疼得越来越难忍了。梦魇之月甚至觉得自己是用雷霆劈中了自己的胸口。灼痛,烧燎,刺痛,种种痛苦都深深嵌进了她的肉体。她已经不得不单膝跪地,以支撑自己不至彻底摔倒。她沉重地喘息着,想缓一口气,她眼中的白光也随之渐渐褪去。
此时,仅剩先前一半大小的黑云开始了反扑。它不停蠕动,紧紧撑住了束缚咒语生成的锁链,不顾一切地想要挣脱。它的挣扎有了效果:法汇身体上的白线开始渐渐地消退——束缚咒语快失去力量了。
可是黑云来不及挣脱了。梦魇之月已经休整完毕,重新站立了起来,她眼中的光芒重新亮了起来,比先前还要明亮。她鬃毛化作的风暴积云发出了电流的噼啪声,云中已经吸满了魔法能量,满得不能再满了。梦魇之月把这些法力汇聚到一起,最后猛然一跺蹄,向那团邪恶的魔法吼出了她最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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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绝不会再让你伤害暮暮——绝——不!!!”
狂澜般的雷霆呼啸而出,构成了一幅艾奎斯陲亚从未见过的壮景。狂雷之下,王座大厅窗户上的彩绘琉璃顿时飞散出去,化作齑粉,散落一地。炸裂的巨响几乎在小马镇掀起了地震,那巨响甚至在遥远的苹果鲁萨仍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秘法雷霆粗细仿若树干,发出的强光比得上一个小太阳。整个王座大厅无处不浸浴在光芒之中,若有谁透过大厅的窗子看去,一定会在刺眼的强光前捂住了双眼。
万钧落雷的轰鸣声完全淹没了梦魇之月的惨叫。她听不见自己,但是她知道自己一定在撕心裂肺地惨叫。好痛——她从没有感到这般的痛苦过。痛得比她被谐律精华击中时还要难忍——现在仿佛是体内有千万团火要把她从内而外烧化,有千万把刀要从她肚子里一刀刀向外将她凌迟。
剧痛,魔咒,梦魇之月以为它们会无休无止地持续下去——然而,片刻工夫过去,魔咒的力量耗尽了。秘法雷电变细了,黯淡了,最后终于消失了,只剩下几条残存的电弧从屋顶落下来。
魔咒终结了,梦魇之月一下子栽倒在地,全身都在颤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她眼前的景象摇摇晃晃,她的身体还需要时间从剧痛中恢复。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这么倒下了多久,但是她恢复了一点气力之后,她支撑着站起了身体,望向王座大厅的对面。
法汇被那万钧雷霆引起的爆炸吹飞了很远,现在他倒在远处一堵墙下,了无知觉。他身上发微光的白线已经断成了棱角分明的一截截,而且已经开始渐渐隐去了。束缚咒已经被打破,但是它也完成了它的使命。
黑云已不见了,但是梦魇之月看到,那团邪法仍然残存下来了一点。残存的是一小团不起眼的黑色粘液,它在缓缓流动,汩汩作响。它还不如一只耗子大,滚动的样子活像一团恶心又粘糊糊的焦油球。它在一寸一寸挪向王座大厅的门,仍然想要逃走。
不齿地冷笑,梦魇之月哼了一声,硬撑着站了起来。她的腿仍然在发抖,但她还是站稳了身体,向前走去。几步她就赶上了那团黑乎乎的粘液小球,然后一蹄子把它跺在了下面。
随后,连一句怜悯和遗憾的话都没有,梦魇之月的眼睛再度闪起了白光。最后一波能量沿她的腿涌了下去,她蹄下传出了粘液被炙烤的嗤嗤声。心口的微微刺痛不禁让她颤抖了一下,但梦魇之月毫不留情,直到那团粘液被烤得只剩地上一个灰色的污点,她才停下。
做完这些,梦魇之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屏息片刻,最后缓缓地呼了出来。她就这样站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回味着她刚刚所做的一切……她感到很满足。艾奎斯陲亚、她的朋友们、暮暮……全都转危为安了。她已经毁灭了那企图伤害她一切牵挂的事物的业障。
可是她还做了什么?
她还摧毁了她自己的一部分存在,没有了那部分,她做过的一切事情,完成的一切成就,统统失去了意义,失去了目的。此时此刻,她真真正正永远被卡在了两条生命道路的中间。她再也不可能变回聂克丝了,可是能让她成为真正的暴戾女王,满足地活下去的那部分存在,也已经被她毁了。
可是……那转瞬即逝的幸福感,依然停留在她的心头。她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就算整个艾奎斯陲亚都为她犯下的过错而永远仇恨她,至少这件事,她做得很正确,非常非常正确。
而且,还有更多正确的事情,在等待她去完成。
***
吱呀——吱——吱呀——吱——
小马镇的郊外,某所大房子的前院里,一匹小雌驹独自坐在秋千上。秋千的转轴吱吱呀呀地响着,但是她没有荡起来。她只是四蹄踩着秋千坐在上面,低着头,随着秋千微微地摆动。
那时候,她爸爸总会来推她荡秋千的。他有时也很忙碌,要工作到深夜,但是他总会挤出时间来推她荡秋千。这个秋千一直是她最喜欢的生日礼物,甚至比她的头冠更让她喜欢。只有荡秋千,才是她爸爸一直乐于陪她玩的游戏。他总会来高兴地推她一把,就算他要去工作或者出远门时也一样。
可那些,都是梦魇之月回归前的事情了。
刚刚过去的几个星期,是她一辈子中最黑暗的时光。镇上几乎每一匹小马都对她怒冲冲的。有的小马当面责难她,骂她是一切灾难的祸根,但最可怕的,莫过于她父亲的遭遇。
在梦魇之月归来之后,她的父亲离开家,在城堡里工作并住下了。她的母亲说,爸爸在为女王工作,她们两个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母亲还说,爸爸现在是政府里有权有势的雄驹了,所以他才要离开家。他现在是梦魇之月的得力助手,她们应该为此高兴才对。
可是珠玉冠冠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仍然直盯着地面,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头冠已经掉到了秋千下面的泥巴里。她不稀罕那头冠,也不稀罕爸爸到底多有权势。她只想要一件事,就是让爸爸回家。他会让那些捉弄她的坏小马们都住口。爸爸在身边时,谁也不敢捉弄她。此外……她也真的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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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玉冠冠抽噎了一下,抬起腿擦了擦鼻子。她没有哭出来,不是因为她不伤心,而是因为她很愤怒。她要梦魇之月把爸爸还给她,可是她很怕。她害怕聂克丝——这种事想想都觉得实在可笑,可是……梦魇之月的话,真的太可怕了。
到底为什么梦魇之月需要他?她已经有那么多为她卖命的小马了,又何必要带走她的爸爸?
珠玉冠冠呜咽着噘起了嘴,努力不让自己在想起父亲时哭出来。一开始,她本来在家里用拖把拖地,但是她妈妈却劝说她去荡荡秋千。她于是走出门,坐在秋千上,至少这样妈妈不会来打扰她。
但是她没有荡,因为她最想要的,是从背后被推起来。她想要爸爸来推她一下,可是他再也没有回过家,她在镇上也找不到他。他就那么走了,被梦魇之月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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