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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知道王昭仪这是想要替他顶罪,他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心中更恨自己的无能与软弱——即使是事到如今,他也不敢与王昭仪说实话。
王昭仪心中已有定计,这会儿也没心情再与楚王多说,只留他用了一盏茶,便叫人送他出宫去了。而她自己则是坐在远处,垂目看着那被楚王送来的一匣子“香粉”微微蹙眉。她能在宫里待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如何利用那些不显眼的小东西,杀人于无形。只是,要如何把这香粉掺入皇帝御赐的那些东西里面却又是一桩难事。
更何况,听楚王那口气,想来也有些急。必得快些派上用场才是。
过了好一会儿,王昭仪似是想到了什么,搁下手中的茶盏,侧头吩咐边上的宫人:“魏王妃前日不是入了宫?依着陛下的性子,想来这几日应是有赏赐要送去魏王府,你去打听一下。”
那宫人垂头应了下来,语声轻柔。
皇帝送去给郑娥的自然都是好东西,尤其他心细,除却一些必要的药材衣物之类,往往还给郑娥送些她喜欢的精致玩意。
这一回也不例外,窦嬷嬷按着单子一一的把皇帝送来的那些布料和药材分送入库,然后又特意将里头那一罐茶叶拣出来,看了看,忍不住与郑娥笑道:“陛下心里果是惦记着王妃您,就担心上回赐下来的那一罐喝完了,这又特意送了一罐过来……”
说着,窦嬷嬷又抬手打开案上那个还没被挑拣入库的木匣子,只见木匣里头整整齐齐的摆着几支香烛,长短一致,颜色却是各异,隐约带了些安神的淡香。窦嬷嬷倒是一怔,转头去看那单子上面的物件,这才慢一拍的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啊,这是安神的,晚上倒是能点一支来试试。您昨日一晚上都在操心王爷那头的事,都没睡好呢,陛下这会儿送了这个来,倒是不错。”
郑娥闻言也不由一笑,点点头:“这东西倒是做的精致……”
因为挂念着萧明钰那头的情形,郑娥这几日确实有些睡不安稳,正好皇帝那边贴心的送了安神的香烛来,晚间沐浴就寝的时候,她索性便也让窦嬷嬷晚上点了一支试试。
这香烛的味道确实是有些特别,郑娥躺在榻上,隔了一层薄薄的纱帘,隐约可以嗅到那烛台上轻轻荡起的软烟。她阖上眼,只觉得那一丝丝的暗香正如暗流一般的在空中徜徉而过,丝丝缕缕,隐隐约约,令人昏昏欲睡。
郑娥抱着软被,垂头嗅着那一缕暗香,也不知自己何时便睡着了。
再醒来却已经是后半夜了,郑娥肚子里的孩子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剧烈动弹起来,一下又一下的,仿佛不断地翻着身。
郑娥立时便跟着惊醒过来,她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指腹在丝绸质地的寝衣上掠过,光滑而又柔软,然而腹中的孩子却仍旧不安稳的动弹着,仿佛急着要出来似的。
可,可如今才只有七个月啊,离产期还有一段时日!
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疼的,郑娥的脸色也跟着白了起来,再不敢耽搁,连忙扬声唤人:“来人!快来人……”
因郑娥此时有孕在身,故而外头夜里也都是守着人的,这会儿外头的宫人听到郑娥的声音,忙不迭的推门进来,担忧的问道:“殿下,可是哪里不舒服?”
郑娥此时已痛得再忍不住,她咬紧了牙关,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快,快怕人去请医官来……”她的眼眶微微有些红,语声也不由得颤抖起来,“还不快去!”
那宫人对上郑娥的目光,吓了一跳,心下一凛,仿佛是被倒了一罐子的冰渣子一般,撒腿便往外去报信了。随着她的步子,王府内院挂在廊下的一盏盏明灯跟着被点亮,明亮如白日。
更衬得满院的月光如同水银一般的洒了满地,凉彻入骨。
按理来说魏王府这般的动静,边上左右自是瞒不过的,只是如今正是半夜里,这般忽然闹了一出,若非有心人还真不一定就立刻知道了。
偏吴王与楚王却是个有心人。
王昭仪打听到了皇帝赐给魏王府的单子后便有了主意:她用了特殊的法子将那香粉掺入安神的香烛里——这安神的东西大多都有香气,故而加了一点似是而非的“香粉”却也容易掩盖气味。而且点香烛时火焰灼烧会加快香粉内的毒气升腾,寻常人或许闻了没关系,但是若是有孕的妇人闻了,恐怕就会……
王昭仪做完此事后便特意派人去和楚王说了一句,她本意是想要叫儿子放心,安安心心的做他的太平王爷。此后无论有什么事,会不会被皇帝查出来,她这个做母亲的总也会替他担着。
只是,吴王和楚王得了消息后却更加坐不住了,立时便叫那几个原本就安插在魏王府的眼线认真盯牢了,若是一切顺利,今晚便能动手。
吴王先前早已打算好了,此时便也握着楚王的手,沉下声音:“二哥,如今就等宫里的消息了,只要父皇那边一出宫,我们这边也就可以立刻下手了。”他顿了顿,抬目看着楚王,“只是,此事第一关键便是时机,最要紧的便是一个‘快’字。必须要在天亮前,控制住父皇左右之人,让父皇写下立储诏书,让太子监国……”
临到关头,楚王才觉出自己内中的虚弱来——脊梁骨仿佛都已被人打断了,再无当初的傲气和自得,这会儿听到什么便怕什么,只听一点儿声响额上便有冷汗涔涔而下,嘴唇轻轻哆嗦着却没能发出声音,垂落两边的手掌却不由自主的握了起来。
吴王瞥了楚王一眼,紧接着就道:“当然,这仅仅是第一步。毕竟,太子立了之后马上就能废。只是,必须得先得了太子的名分,名正言顺。这样,咱们后头的事情才能成。”
其实,这些事吴王已与楚王说过许多遍,可楚王自小便对皇帝十分敬畏,如今想着自己竟要违逆君上,便是满心的忐忑与不安。然而,走到这一步,楚王也知道是没有退路了,只得咬咬牙用力点头,只是他心里虚,语声听上去也有些虚弱,只是轻飘飘的:“我知道了。”
吴王见着越发的瞧不上人:就吴王这般的胆子竟然也敢做逼皇帝禅位的美梦!真真是太好笑了!
要知道,此回之谋不过是胜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皇帝的手段与能力,倘若真留了皇帝的命,他们两人一个都别想活。所以,依着吴王的本心,得了太子的名分后,自然可以借着楚王底下的人解决皇帝,然后他再把事情全都嫁祸给楚王和王昭仪,面上便也能做一个“为父报仇”的孝子,名正言顺的登位。哪怕是萧明钰到时候带兵回来了又如何?他说不得都已登基了,便是萧明钰到了他跟前不也还得俯首称臣?
想到此处,纵然是吴王也不由激动的满面通红,不能自已——他已忍了许久、许久,久的都快让他以为自己早已没了指望。直到今日,他才真的感觉到了胸膛里那跳着的心脏和血管里流过的血液。这样的时候,便是他也不由有一丝的出神,想起纠缠了自己许多年前的旧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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