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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许池,我说不行,你听我的话。”胡同口传来了引擎的轰鸣,特高课已经追来了。许池松开了女人,回过头盯着鹤澜看。他眉眼很重,不笑的时候看着很凶,笑起来却会露出酒窝,有点傻。此时他皱紧眉头,嘴上却忽然笑了一下,那酒窝就从他的脸颊上跳了出来,可能是因为许池苍白的脸色,这个笑容没有傻气,反而像是在诉说什么。鹤澜从这个笑容里看出了诀别的意思。许池将他推进那女人的院子里,关门之前,碰了碰他的脸:“鹤澜,你得记着我。”“沈先生,您好了没有?同志们都等着您呢!”鹤澜理了理戏袍,水袖一甩,踱着步子出了后台。前院的小靶场上坐满了士兵,学生和老乡,还有卫生部的护士们。根据地的学生们经常举行演讲和表演,听说他来了,便央他为大家唱一折戏。他这辈子唱的戏,都给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听去了,今天才是番外2空桥“一郎,这个摆在这儿吧。”出租屋里的光线很暗,那人隐隐约约的一道影子立在窗户下,他手里拿了还带着露水的白色月季,一大束。一定是在街上被卖花的小姑娘拦住了,这个人无论是长相还是声音都显得太好脾气了,他在心中想着。屋中太暗,山田一郎什么也看不清,窗外是一片深重的蓝,那人像一道剪影,边缘模糊的立在深蓝的天光中,仿若一挥便散了。这想法一在脑海闪过,恐惧就如虫潮一般从四面八方攀爬到他身上。他从床上猛地坐起来,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破碎的哭音,踉跄着朝窗边奔去,撞倒了凳子,叮叮咣咣的响声在安静的空气中格外巨大,他就这么狼狈的连滚带爬到了窗前。窗边没人,白色的月季花凌乱的在桌上放着,枯萎发黄,像僵硬的尸体。他赤着的脚跪在粗糙的木地板上,奔跑时木刺楔进脚掌里,冷而痛。愣了一会儿,他觉出这是个梦来,叹了口气,扶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外面依旧一片浓雾般,凉气不住的扑在面上,他伸长了手臂去关窗。“一郎,你怎么又不穿鞋?”他伸在半空中的胳臂僵住了。“哦,习惯了”他望着眼前的浓雾,好一会儿,才慢慢放下手,颤声道。身后人便发出一声轻轻的笑,半恼着数落他:“习惯也不是好习惯,下次再这样小心我打你脚板。”山田低头笑了,眼尾垂了点哀戚的光。老榆木书桌的桌面上落上滴水,他轻轻拿指尖抹干。慢慢地,他转过身去,动作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借着窗口的一点光,他看到那道人影站在一楼通上来的楼梯口,因为正对光的缘故,这一次竟然能看清点眉目了。真的是他许久不见的承志。他紧张地搓了搓手指,粗糙的枪茧摩擦着,有些痒:“承志哥,怎么忽然过来看我了?”承志的影子动了动,倚在身后的楼梯扶手上,楼下住户的小孩子可能又在逗小狗,金属链子碰撞的声音隐隐传来。“没什么事,怎么?不愿意我来?还是嫌我唠叨你?”“不是,”他怕承志走了,忙否认道,沉默了一会儿,他摸了摸胸口,抬头冲承志笑了笑:“我还想着去看你,但有事耽搁了,没去成。”窗外隐隐约约有雷声,承志在山田说完这句话后,竟没有回音,若不是看得到他还靠在那里,山田以为他已经走了。雷声和雨声越来越清晰。“下雨了,”承志忽然往前走出两步:“我都没带伞,得回了。”“等等,”一郎下意识想走过去,但脚刚迈出就停住了,他深吸了口气,慢慢呼出来,胸口的疼痛渐渐加重,他强笑着:“再等一段时间,我就去”“一郎!”承志厉声打断了他,本来欲下楼的身子又转回来。窗外街上远远好像有汽车驶了过来,明亮的车灯将光照进屋子,打在侧面的墙上,一点点轮转,承志站的地方忽然就光明了。一瞬的,灿若白昼,承志同样赤脚站着,脚上戴着镣链,一身白囚服上是干涸的鲜血。他额头上的血和嘴角的淤青在光里都变得柔和起来。承志很瘦,站在楼梯口摇摇欲坠般,却又笃定坚稳的立着。那眉眼一点都没变,带着点责怪和愧疚,向山田璨然一笑。山田看见他动了动干涩的嘴唇,说了两个字,转身下楼去。山田像凝固般的站在那儿,看着承志的身影消失。他感到那两个字过了很久,仿佛走了好些年,才在他耳边清晰起来。“别来。”承志说。雨声淹没了山田一郎,又将他唤醒。胸口的疼痛让他首先呻吟了一声,屋子里很亮,他睡着的时候忘了关床边的台灯。挣扎着坐起来,山田抹了把脸,尽是淋漓的泪水。在梦里哭了。他想了想那梦,下意识往窗边看去,窗的位置不对,这里是北平,不是青岛,这是他在饭店长期订用的房间,并不是那间破旧的出租阁楼。窗下的写字台上散落着团团涅白,他眯眼去看,不是月季,是他昨夜用过的纱布。外面在下大雨,雷声阵阵。山田一郎卧在床上发了半晌的呆,强撑着走下床去。仅剩了一颗子弹的手枪在枕头底下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枪柄,他将枪拿起来,装进衣架上的大衣兜里。桌上散落着染血的纱布,走过去就闻见一股刺鼻的酒精味,山田将它们收拾进自己的公文包,准备带走。和纱布混在一起的还有条藏青色的蜡染帕子,上面是白色的雏燕花样,可惜早已经被山田的鲜血浸染得一塌糊涂。他将那帕子挑拣出来看了看,那憨憨的燕子和它抬手就打人的主人可并不相称。“起来!中枪的又不是腿,你撂什么挑子?!”山田倚在一家洋楼下的铁花栏杆上,他的头发叫冷汗浸成一绺绺的,汗顺着头发又流进眼睛里,酸涩而痛。他喘了口气,胸口像被什么浑身是刺的小东西钻了进去,疼得想呕。他便真的捂嘴干呕了几下,指缝滴下血来。他把带血的手冲自己面前杏眼圆睁的姑娘挥了挥:“我不成了,您能自个儿安静的离开吗?别吵我了,想吐。”得到的回答是力气极大的小细胳膊,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拖得倒在地上,他便侧躺在地上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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