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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世界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欧洲的心脏飘扬万字旗;东北亚出现傀儡溥仪的伪满洲国,常凯申被迫改弦更张枪口朝外;日本在1936年的冬天发生兵变,多名大臣被杀,西园寺公望与牧野伸显这两位参加过巴黎和会的元老险些遇害,羽田大树恰好在东京,他被视作军部的敌人死于军刀之下。欧洲与亚洲,正如两头失控的镇墓兽,一步一步地冲出坟墓。
民国二十六年,公元1937年,公历七月七日。
京城名侦探叶克难,骑一匹白马,着一袭青色长衫,头戴礼帽,腰佩手枪,犹如前清时的侠客。年轻时的威风,已化作满脸风尘。两年前,他刚过五十大寿,唇上胡子越发浓黑,唯有两鬓多了几根白发。媳妇过世已有多年,叶克难打着光棍儿,不是没有媒人送来过大姑娘或小寡妇的相片儿,他却从没看过一个正眼儿。
黄昏时分,叶克难独自出了广安门,骑马来到宛平城。城内驻扎国民革命军第29军,正处高度警备状态,夜间不容任何人马靠近。叶克难下了马,借着夜色绕城而过,沿着宛平北城墙步行。
这是最危险的选择,宛平城北的丰台近在咫尺,驻扎着日本华北驻屯军第一联队。日军已从三面围困北平。卢沟桥与宛平县城,几乎成为北平对外的唯一通道。宋哲元的29军困守孤城,以及城外的南苑基地。至于北洋军阀时代修建的兵工厂,因为改朝换代,早已被拆得一干二净。身为北平警察局的侦探,叶克难奉局长密令,来到卢沟桥调查形势。
虽是盛夏,永定河两岸的局势,却如深秋般肃杀。静谧的荒野之夜,蛐蛐使劲地鸣叫着。十一孔联拱的卢沟桥,自金代大定年间便横跨于永定河上,是为华北最长的古石桥。马可·波罗曾对这座桥大为赞美,西洋人都叫它“马可波罗桥”。卢沟桥亦是北京南下中原的必经之地,所有埋葬在清西陵的皇帝棺椁,都必须通过卢沟桥——最后一位,便是光绪皇帝。
桥东头是乾隆皇帝御笔的“卢沟晓月”,抬头却不见一丝月光。叶克难小心翼翼踏上桥头,若是被中日双方的士兵当作间谍,必定被乱枪打成马蜂窝。
卢沟桥北响起隆隆的炮火声。叶克难躲在桥栏的石狮子下,发现日军驻扎的丰台一带,到处是晃动的灯火。如果不是打仗,至少也是一场真刀真枪的军事演习。天空升起几道曳光弹,几乎照亮卢沟桥头。
尽管空气中飘满硝烟味道,古老的卢沟桥仍然保持寂静。叶克难的眼角余光,看到一个瘦小的人影掠过。他当即掏出手枪,心想该不是矮东洋的日本侦察兵吧?
那人影一步三回头,脑后拖着一根马尾,身上背着个大包袱,还有一把长柄伞,不知何方神圣?
叶克难抬起手枪,低声喝道:“什么人?”
“中国人!”
声音竟似个少女,借着永定河上的探照灯光,叶克难才看清卢沟桥上有个十六七岁的美少女,身着北平城里常见的大姑娘装束,鬼魂般浮动在暗夜中。
“你是何人?”
到底是名侦探,不会见着姑娘就松懈防备,照旧抬着枪口问道。
“我……我是北平女子中学的学生,请问你又是哪位?”
这姑娘的国语虽然标准,却不是京片子,想是从南方来的。
叶克难便也亮了底:“北平警察局,叶克难。”
“叶探长?您就是大名鼎鼎的京城名侦探叶克难?”
“如假包换。”
叶克难靠近对方两步,这张脸孔虽然成熟了些,却还保持风流倜傥的英姿,让人看了不免印象深刻。
“你还记得我吗?”姑娘几乎把脸凑到叶克难的眼门前,“你抱过我!还亲过我!”
“放肆!”叶克难的脸几乎红了,退后一大步,“你这丫头,怎地满口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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