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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第2页）

&esp;&esp;他亲眼看见母亲换上与父亲一样的戎装，站到了城墙上。他想挣脱乳母的手，飞奔到母亲怀里，却被乳母紧紧搂在怀里，“小少爷，那里危险，你不能去。”

&esp;&esp;他指着城墙上母亲的身影，“可是母亲在那里……”

&esp;&esp;话音未落，便看见一支穿云箭飞来，擦着母亲的身影，射中她身后的护卫。

&esp;&esp;乳母反应很快，立即捂住他的眼睛。殊不知，他早已将那飞溅而起的血色映入眼中。

&esp;&esp;他也曾亲眼看见城中老幼妇孺，拿着家中的镰刀扁担，誓死保卫家园。乳母紧紧搂在他，藏着在一户百姓家中。他听到外面呼声震天，兵戈交接之声四处响起。

&esp;&esp;更曾亲眼看见北魏的铁骑踏破漠北城门，肆意挥舞的长刀砍断守城将士的脖颈，鲜血在地上汇聚成一条小溪，又渐渐汇聚成河。乳母身中数箭，将他藏在身下，温热的血液湿透了他的衣衫，他听到乳母用尽最后一口力气，一字一句告诉他：“小少爷，你不能忘记今天，你要报、仇！”

&esp;&esp;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周边无一活口。无数残肢断臂交杂在一起，甚至分不清谁是谁。有残缺的尸体还睁大眼睛，仰望苍天，似乎在控诉苍天不公。

&esp;&esp;苍天何时公平？

&esp;&esp;漠北城破之前，母亲让乳母带着他离开时，曾对他说：“你父亲身为守城将军，城在他在。”她的目光那么柔和，没有一丝丝悲天悯人、愤世嫉俗。“我是你父亲的妻子，他留在这里，我就要陪在他身边。”

&esp;&esp;年幼的他什么都不懂，只会说：“可是母亲，我不想离开你和父亲。”

&esp;&esp;母亲笑了笑。记忆中，那是她唯一显露的笑容，那么柔和，又那么哀伤。“你要记住，父亲和母亲留在这里，就是为了保护城中千千万万你这样的孩子。”

&esp;&esp;他不懂，却知道父亲母亲从未因援军未到，而怨恨什么。他们始终坚守城门，从不后退，直到城破之时。

&esp;&esp;可他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望着满地残肢断臂，心中却只有仇恨。

&esp;&esp;他望着皎皎的目光那么柔软，仿佛看着最心爱的姑娘。他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柔，仿佛情人之间的呢喃细语。可话语的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esp;&esp;皎皎只觉得冷风从头顶灌入，浇得浑身上下一片悲凉。她的眼中仇恨与悲凉交织，心痛到麻木，反而什么感觉也没有了。“所以，你娶我，只是为了接近长公主府，只是为了接近定国公？”

&esp;&esp;徐空月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摇了摇头，“不是的。”

&esp;&esp;他的眼眸之中满是冷漠哀伤，却唯独没有该有的仇恨：“我从未想过利用你。”

&esp;&esp;皎皎却蓦地想到，她与徐空月之间的婚事，徐空月其实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因为他们之间的婚事，是由皇帝赐婚，不得悔婚。

&esp;&esp;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任性妄为，都是她咎由自取。

&esp;&esp;是她将这样一头满怀恶意的狼，拉到了母亲与父亲身边。是她哭喊着哀求母亲，放下不该有的成见，提携他。

&esp;&esp;是她，造成了今天的一切。

&esp;&esp;长公主在天牢畏罪自尽了……

&esp;&esp;皎皎失魂落魄回到长公主府。莫总管闻讯匆匆迎了上来，瞧见皎皎此时的样子，顿时被惊了一下。

&esp;&esp;这段时日皎皎早出晚归，四处奔波，憔悴了很多，消瘦了很多。可不管在外如何遭受冷遇，她眼底总有一丝希望。如今的她，眼底的光芒好似彻底熄灭，再也瞧不见一丝半点星光。

&esp;&esp;他不知道皎皎遇到了什么，更不知如何劝慰，只是沉默着跟在她身后。

&esp;&esp;皎皎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从徐府出来，她满心就只有“回家”这一个念头。她像回到了小时候，在外受了欺负，就回到家中，奔进母亲父亲的怀里，寻求安慰。

&esp;&esp;可当她真的回到长公主府，才惊醒这里早已物是人非。而她想要找的两人，身陷囹圄。

&esp;&esp;眼泪无声滚落下来。她这才发现，原来这些年，她一直成长在母亲与父亲的羽翼之下，没有见过一丁点儿风雨。

&esp;&esp;不知不觉，她发现自己走到了父亲的书房门前。

&esp;&esp;这里是她年幼时最喜爱的地方，那些暗柜密格就像是一个个宝藏，等待她去发掘。

&esp;&esp;等她翻开了所有的宝藏，便开始对父亲时常拿在手中文书感兴趣。她不知道那些文书是什么，只知道父亲对它们的注意力远远大于自己。于是每每她窝在父亲身边时，就会将桌案上的文书弄乱。甚至去抢父亲手里的文书。

&esp;&esp;母亲每每瞧见，都是紧皱着眉头，将她训斥一顿。只有父亲毫不在意，将被弄乱的文书整理整齐，再将她抱到膝头，摸着她的发顶，戏谑着问：“皎皎是想帮父亲看文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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