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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拉皮尼和两名同伴蹑手蹑脚的走进了一片遍布沼泽的树林,十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一座海拔也就五六十米的山丘前,这里已经是位于兰加士勿洞西北方向六公里处。
三人在杂草从里匍匐前进,随时注意着可能会冒出的毒蛇。爪哇岛上的毒蛇可不是闹着玩的,最凶的就是能将毒液喷出两米多远的眼镜蛇。虽说他们身上都带着用来驱蛇的纱布包,里面装着雄黄大蒜粉,但谁也不能保证被打搅的蛇不会咬人。
等他们来到山丘顶部,小心翼翼的从半人多高的草丛中探出身子,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一眼就看到了山下数里之外的场景。
由南向北纵贯西爪哇岛的乌戎河,在兰加士勿洞与芝贝朗河汇聚,在平原上兜出了一个大S型,而后又一路曲折蜿蜒,向北直入爪哇海。
拉皮尼端起望远镜,就见在山丘以东一公里外,密密麻麻的白色帐篷这一堆那一片,数都数不清。他大致估算了下,觉得八千到一万人肯定是有的。在各个营地里,红白黑三色的VOC大旗随处可见。除此之外,在一些帐篷区内还插着一面黄色的旗帜,旗子上从上到下排列的三道黑色纹饰就跟三根大鱼刺似的。这些旗子拉皮尼都认识,两年前他跟着王远方打符腾堡海角兵团的时候,对方就是举着这两种旗帜。
说起符腾堡的雇佣军,拉皮尼去年去法国的路上还专门向德吉涅打听过,由此他才从对方口中了解到,那些符腾堡兵的命运实在苦逼呵呵,跟满清的绿营兵相比也好不到哪去。
据德吉涅说,符腾堡公国的卡尔.欧根公爵就是个昏君,品行不端,骄奢淫逸,他将大笔钱花在了宫殿城堡的建设中,为了弥补那巨大的财政支出,便将手下一个军团的六万五千名士兵打包租给了荷兰东印度公司。
而VOC之所以会跟符腾堡签协议,是因为这年月的欧洲人宁愿留在老家做搬运工,也不愿意签约当VOC的海外佣兵。
究其原因,首先是VOC的佣兵报酬非常低,每个月的薪水才9荷兰盾。其次由于医疗条件差,来到东南亚的符腾堡雇佣兵平均两天就会有一个人因疟疾而死,每年死亡人数要是低于400那都算上帝眷顾!
问题是VOC对佣兵的薪酬制度比满清搞的那个“小建银”还黑,他们对这些在海上漂流七个月,历尽千辛万苦来东南亚卖命的士兵只发半薪,剩下的钱会在合约期满后一次付清。
来了巴城这么久,拉皮尼早就搞明白了荷兰盾的价值,1盾约合0.34两库平银,9盾也才三两多点银子,还不到15块北海银元。要知道拉皮尼现在每个月光津贴就有50块,更别说家里还有五十亩地;至于那些从铁路工人招募来仆从军,每个月的津贴最少都是15块。
望远镜的视野再向西面延伸,拉皮尼看到在乌戎河的西岸上,如同黑蚂蚁般大小的人影密密麻麻,他们一个个肩挑背扛,或是赶着牛马拉运木石,似乎正在修筑工事,堆砌炮台。整座工事从南到北,差不多有一公里长。
爪哇岛六月的气温在一年之中算是凉爽的,平均也就二十多度。不过今天是个大太阳天,空气中一丝风都没有,所以河岸上飞扬的尘土像黄色的纱幕覆在施工人群的上方。
很快,拉皮尼便发现了荷兰人在工事的南北两侧还搭建了两座浮桥,此刻一队像是骑兵模样的家伙正从南面的浮桥上通过,进入了一马平川的河对岸,然后向北拐进了那条通往巴城的大路上,向东驰骋而去,卷起了一道道烟尘。他敏锐的察觉到VOC修这两座桥的目的,应该是为了便于骑兵部队从南北两侧出击。
拉皮尼打算抓个舌头,不过眼下并不是好机会,他决定先回营地,等天黑后再行动。于是一个多小时后,三人将观察到的情况都记录在了本子上,悄悄潜回身后山丘下的树林,在寂静而潮湿的雨林里,沿着小溪向西而行,走了差不多两公里,回到了特战营的临时营地。当见到营长额鲁时,拉皮尼立刻做了汇报。
额鲁听完后追问道:“敌军的指挥部发现没有?”
“敌人太多,哨兵放的很远,他们的营地都在树林里,白天不容易靠近。我打算夜里再去探探,最好能抓个舌头。”
拉皮尼说完,便抓起笔开始在地图上标记敌军工事的所在位置。额鲁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他觉得奥弗斯特拉腾的指挥部离前线肯定不会太远,对方不可能呆在三十公里外的西朗来指挥战斗。
中午拉皮尼出去时候,额鲁接到了指挥部发来的电报,也了解到凌晨发起的攻击行动取得了很大战果。从南北两翼突破敌军防线的北海军各部经过六个小时的穿插迂回,在距离巴城以西三十公里外的坦格朗地区围住了八千多敌军。指挥部电令他们务必查清兰加士勿洞的布防情况和VOC的兵力部署,不过额鲁更想找到荷兰人的指挥部,抓住那个总督。
黄昏时分,拉皮尼带着五个人走了。特战营的临时驻地离兰加士勿洞有十几里,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今天夜里就能抵达VOC联军阵地的外围。
与此同时,在坦格朗地区,北海军的对被围敌军的攻击仍在进行。为了锤炼仆从军们的作战技能,指挥部让仆从军的各营担任主攻部队,会安营、陆战营和两辆装甲车只在双方陷入胶着时才会出手。
黄昏时分的西萨丹河两岸枪炮声轰鸣不断,双方交火最激烈的地方就是位于西萨丹河东岸的一座大型堡垒。
一百年前,万丹苏丹国一位叛逃的土王带着手下寻求VOC庇护,后来又帮着击退了万丹苏丹国的进攻,于是便被封为坦格朗地区的摄政王。在这之后,时任巴达维亚总督派人对坦格朗的外围城墙重新修筑,用厚达6米的砖墙代替了竹墙,并设有多处炮台。由于当时的守军里包括了有三十名皮肤黝黑的望加锡人,所以这座城堡也被当地人称为“黑堡”。
巴城丢失后,VOC咬牙掏钱扩建了这座城堡,增设了十几门大炮和两千名驻军,使其变得更加易守难攻。清晨北海军的进攻发起后,很多溃逃的士兵第一反应就是去黑堡,于是城内很快就变得人满为患。不过这样也使得城堡内的守军兵力极为充足,他们在宽阔的城墙上站了好几排,不停的轮番射击。
从下午三点开始,仆从军配属的十几门12磅野战炮在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连番炮击后,被扩充到八米厚的城墙虽然变得坑坑洼洼,满是疮痍,但却屁事没有。相反从城堡炮台上的长管舰炮射出的炮弹,倒让进攻的仆从军有了伤亡。城内的VOC军队甚至还拆了两间房子,用木头做了两台小型投石机,将火药分成5磅重的药包,密封在陶罐里,然后插上导火索点燃后抛射出去,炸的城堡外火光腾腾,硝烟弥漫。
VOC在东南亚的黑火药产量很高,从一百多年前就开始大规模生产,各个据点都有大量存货。木炭在任何地方都不是问题,硫黄在很多有火山的岛屿上都有,硝石只需要粪便和鸟粪发酵就能获得,炎热的气候使发酵过程变得更加容易,并且产品质量远高于欧洲生产的火药。另外爪哇岛遍布的河流,也为磨制火药粉的水力磨坊提供了便利。
身处第一线率领仆从军的何喜文直到此时才明白,北海军的正规部队为什么每次作战都跟砍瓜切菜一样,纪律严明不说,武器上优势太大了!
眼看天就快黑了,仆从军四个营的兵力还在西萨丹河东岸止步不前,他随即跟指挥部请示,在经过赵新同意后,两辆装甲车带着轰隆隆的声音来到了距离黑堡两公里远的位置。当两门30毫米炮开始喷吐烈焰,将黑堡上的各处炮台炸的火光迸射,城内的守军顿时感到世界末日降临,许多本地人甚至跪在地上对着卡利巴西清真寺的圆顶不停的祈祷,完全没了战斗意志。
当厚重而且包着铁皮的城门仅用了两分钟就被炸塌后,两个排的仆从军发起了试探性进攻,谁知都到了城门前,城墙上也没人开枪。何喜文见状便命令两个营的仆从军冲进城内,结果就看到跪了一地的本地人。
夜幕降临时分,何喜文进了城,那位坦格朗摄政王竟然带着自己的一群妻妾子女跪在宫殿门外,向他表示归顺,言谈间还表示想瞻仰一下北海军的“巨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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