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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安领一队侍卫太监在身后紧紧跟着,走到小花园时陆晟突然停下,转过身来对着元安,“你心中可有怨恨?”
“奴才不敢。”元安大惊,仓皇之间跪倒在地,“奴才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只有陛下一个主子,对陛下只有感激之心,无从怨,更无从恨。”
“感激?”怕不是没有,只是不敢罢了,但这话琐碎又尖酸,于事无益,自然不会从陆晟口中说出,他只略略笑一笑,一连说上两句好,“好,很好。”便似天边变幻无踪的云,转过身又是不一样的脸孔,令人参不透、看不明。
元安在身后的小太监搀扶下战战兢兢爬起来,碎步跟上。
新月如钩,照亮雪地一片莹白,靴子走在雪籽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远处传来更鼓声,陆晟问:“什么时辰了?”
元安道:“回陛下,已是丑时。”
“不早了……”陆晟眯着眼向前头看了看,问,“前面是景仁宫吧,走,上她那儿瞧瞧。”
景仁宫的宫门早锁了,元安把门敲开,里头迎来一个瘦高个儿的丫鬟,吓白了脸,正要屈膝行礼,被陆晟拦了下来,径自迈过门槛,边走边问,“你们主子歇着了?”
泽兰急忙跟上,“回陛下,一过戌时便睡了,贵主儿这段日子都睡得早,身子也懒得很,不爱动。”
“噢?照例歇过午觉?”
“歇过的,得睡上一两个时辰才够。”
“呵,她这怎跟个熊瞎子似的,还有窝冬这习性。”陆晟将大氅解了扔给泽兰,自己个儿站在炭盆前头把身上的衣裳烘热和了,想起对面床里头藏着一头睡不醒的小熊就觉着乐呵,搓了搓手便开始打发人,“行了,都下去吧,朕坐一坐便走。”
泽兰与元安相视一眼,低头退开。
等他挑开纱帐,里头的人却已然醒了,正半坐在床上,拿一双琉璃珠子一样的眼睛瞧他,直直瞧到他心窝子里。
青青问:“四叔心里有事?”
这下倒是陆晟被问得愣了神,在她床边坐下,才缓缓说:“无事,朕夜里路过,顺带进来看看。”
青青道:“四叔不愿意说,那我便也不问,只是六皇子如今可大好了?”
陆晟道:“他已无碍,只不过往后便要由皇后亲自教导。”
青青看了他许久,也不知为何忽然流下泪来,连自己也惊讶,陆晟抹掉她眼角泪水,失笑道:“你哭什么?”
青青怅然,“母子分离,总是让人锥心。”
他捏了捏她下颌,“你今日倒是多愁。”
青青握住他手腕,轻声道:“是这冬雪惹人愁。”
她眼睑低垂,似秋后蝴蝶,颤颤巍巍惹人怜爱,他情难自禁,一低头吻住她柔软多情的唇,子夜缠绵,仿佛一颗冰冷的心也被炭火温暖,要将融化的满腔柔情都用这个吻递给她。
陆晟轻轻抚弄她耳垂,隔了许久,忽而在最后一片雪落尽时开口说:“朕,并非无情之人。”
这话大约不是说给她听,却也不自觉说给她。
青青抬眼看他,问:“四叔是何意?”
陆晟笑道:“并无他意,随口说说而已。年后北上,你宫里也要收拾起来,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又给皇后添麻烦。”
“知道了,我困得很,还得再睡,四叔请自便。”
“胆大包天。”
“却也不是头一回如此,四叔只管记在账上,来日再与我算吧。”她扯高了被子,这就要蒙头大睡。
只剩陆晟隔着被子教训她,“有你后悔的一日。”
“只要不是今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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