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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奴将一只玉箫曲来,那玉箫质地极好,看著便知不是凡物。且看那黑袍少年摆出姿势,面向皑皑白雪,箫声悠扬而出,听那曲调竟是方才赵鸿所弹的曲子。不同於赵鸿的是,那原先似怨似哀的曲子被少年吹得活泼欢快,宛若冬雪化时春意盎然,欣欣欢愉的气息仿佛能感染一切,便是赵鸿亦觉似有一双手为他拨开乌云,引领他迈向一片光明境地。接著便有琴声穿插进来,赵鸿确不愧是鬼才,轻易便跟上了黑蟒的节奏,即不夺其锋芒亦不黯淡淹没,而是与那箫声紧密相依,配合得尽可说是天衣无缝,甭说那些侍儿痴痴地听著,就是雀鸟亦聚集而来,停在房梁之上欣赏著这首人间佳乐。黑蟒本是带著切磋之心,後来也不禁与赵鸿琴箫合鸣,两人目光数次相交,俱是含笑而不言。赵鸿更是心中激昂,一股难以述说的浓烈情意近乎将他淹没,他自认在箫声之中清楚地感受到了阿奴的回应。这首曲子实是由他所谱所写,而阿奴只听了一遍便能懂他。宛如沙漠中饥渴许久的旅人终遇一片绿洲,赵鸿亦认为自己找到了这天下间绝无仅有的知己──阿奴懂他!他明白他的心、他的志向、他的恨、他的痴……乐声锲而不舍地循坏,却终有曲终人散的时候。只看少年收起玉箫,那小白狐便跳到了他的肩头上转转。少年转过头盈盈一笑:时辰已晚,阿奴先行告退。赵鸿仍醉在方才的心灵神交之中,余韵未褪,却看少年已要离去。他终於冒著为他人发现的危险,豁出去地问:你明日还会再来?黑蟒回头,发现自己的一袭袍角竟被赵鸿给压住,他媚眼弯弯嘻嘻一笑却没应他,只是轻轻地抽回衣摆像只蝶儿一样地轻飘而去。赵鸿仍痴痴地看著少年的背影,直至不见,他这才发现他抓得太紧,那袍角金丝叫他抽去一小截。四下无人,赵鸿颤颤地抬起手来,将那布帛放在唇边,就像是将唇印在少年那露出的一只玉足上,而这样做带来的却不是宽慰和满足,反是一抹苦涩压上心头……──赵鸿却不知,那边儿转角,黑蟒扶住了柱子,捂住了心口,脸色惊变数次,差点就挠上了墙。刚才他的心跳是怎麽回事儿?怎麽突然加速了?这到底是肿磨了啊啊啊啊啊!!!! 且说黑蟒与赵鸿琴箫合奏,赵鸿对其生出了浓浓眷恋再难以收拾,只恨与阿奴相逢在今朝,却未在合宜时,唯有将那金丝放进了锦囊随身相携,好似那娇俏的少年犹伴君侧,伴他度过一个个难眠之夜。奈何这世道却不容真情长存,便是这卑微的恋慕竟也为天理难容,赵鸿痴恋於阿奴之事终究也有被捅破的一日──大将军府邸大堂,便看堂中上座,一个淡妆美妇雍容而坐,她身後站著几个掌教嬷嬷,而紧接下头坐著的则是那浓妆豔抹的天香公主,其余位置还有府中的几个排得上号的女眷小妾。俱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眼下一屋子的女人齐聚一头,必然是没啥好事。黑蟒被人带到的时候,他便见到了除了这一屋子的女人之外,唯有中堂那被迫跪著的太子鸿与他是唯二的两个雄性,一股浓浓的阴谋气味弥漫於内室,他一眼瞥向大堂的女主人──乖乖,这麽大阵仗,铁定不是小辣椒玩得出来的段数,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一屋子的只有那个叫玉香的是个大妖怪,其余的全是小妖精。大妖怪出马,且容他帝子黑蟒会上一会!赵鸿早先於黑蟒被带到堂内,他自看见服侍自己的小奴站在那大夫人身後,心中便暗道不妙,可他们将他押在此处却又迟迟不审问,不想竟是还叫了阿奴过来。赵鸿当下便知何事要发生,他猛地看向阿奴,含水目光竟第一次带上了惊恐,甚至沈不住气地便冲那些女人冷道:“一人做事一人担,你们全冲著我来便罢了,跟阿奴无关!”“阿奴?叫得还挺亲热的。”一旁的天香公主嗤笑一声,狠毒媚眼在眼前这双狐媚男子转了转。黑蟒见公主一句话就叫赵鸿变了脸色,心中正是充满疑惑,接著就让人同赵鸿一样押在堂前。玉香公主倒不似其妹一股子小家子气,然而到底是一路货色,且看她装模作样地拿起茶盅,慢悠悠地轻啜一口,待架势摆足了方不急不缓地叹道:“将军公务繁忙,府中大小事务便由我来掌管,我日日费尽苦心,只想为夫君分忧解劳,却没想到还是出了这等丑事儿……”只看玉香公主捂住心口,一幅我见犹怜的心痛模样。那边上的几个女人忙叽叽喳喳地出言宽慰,只说姐姐为府中事务劳心劳力,眼下出了这等事儿断非姐姐的错,将军必然不会怪罪云云……黑蟒耐著性子听那些女人互相客套完了,果真身在江湖方知这世道有多乱,想来过去他自诩黑阙山上佳丽三千,眼下单单是十几个女人扎堆儿都能闹得没完没了,更何况是山中後宫里那一窝子的妖精──不得不说,黑蟒此下总算是生出红颜即是祸水,也许是该缩减缩减一下後宫人员,是说当年白雀也几乎把他後院的美人杀得一个不剩……黑蟒正神游开外,却突然听玉香公主审问一句:“赵鸿、阿奴,你二人可知罪!”知罪?知啥罪?这又跟傻鸟有何关系──黑蟒下意识地看向旁侧,却看赵鸿亦在凝看他,眼神中夹杂著柔光和心疼瞧得黑蟒只觉一股凉意唰唰唰地直窜心头,忙转向前头,看著那些女人,故作天真地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麽,我怎麽一句都听不懂。”“哼!”天香公主站了起来,招摇地走到黑蟒面前,用鞭子轻轻拍拍少年的俏脸儿,道:“小狐媚儿敢做没敢承认?要不问问你的赵鸿哥哥?我倒要看看这一次,你还想怎麽装傻!来人!”只看那赵鸿的贴身小奴从後面走出来,一看他手上捧著的那些卷轴书画,赵鸿脸上的血色便退的一干二净。那些卷轴先呈到大夫人跟前,待夫人过目之後,再逐一传下,只看那些女人面露讥讽,冲著堂中两个男子指指点点,脸上俱是鄙夷厌弃。赵鸿只觉心中仅存的一丝美好被残忍地践踏,他愤怒地欲挣扎去将那些画夺回,却因武功尽失而轻易地被那两个壮丁压制在地,只能怨恨不已地看著这一屋子的女人。黑蟒正是满怀疑惑,面上便露出个少年无知的天真模样,恰恰天香公主最是恨他如此,就好似这个少年看似妖媚,实是这片地上最最干净的人,将他们任何一个都比的污秽不堪。她冷笑连连,一下子就将手里的卷轴甩到了少年身上。黑蟒眼睁睁地看著那卷轴在自己脚边摊开来,只看一个吹箫的少年便跃然纸上,作画之人将少年的神情把握得十足,便是黑蟒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如此迷人精神的模样儿,足看作画之人对少年用情至深,且那画上还提了一首诗,黑蟒不禁跟著念道──“我欲与之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他念著念著逐渐看向赵鸿,而那绝尘的男子亦在少年念诗的同时转向此处。“乃敢与君绝……”黑蟒念罢,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似排山倒海的万般情绪接踵而来,竟叫他被震得哑口无言,柔弱地跪倒於地。“阿奴……!”赵鸿又强硬地一挣,差点就叫那两个大汉抓握不住。他清楚地看到了少年眼里的震惊,却也发现阿奴并未露出半点厌恶,甚至是夹带著浓浓的情感深深地凝视著他,眸光似水般凄凄惨惨──这一刻,赵鸿终於相信,阿奴对他有情!他们竟是两情相悦!想来此事他早就明白,阿奴几次暗中助他却假装不知,故意惹怒天香公主好让那刁蛮女人再不找他的麻烦,甚至在莫琅面前故意出尽风头,便是为了让他在莫琅手下少吃些苦,这个少年默默地将所有的一切都揽在身上,却总是一副妖媚假笑的模样,怕是不愿他自怨自责……赵鸿不曾如此憎恨自己的无能,别说复国,便是连深爱的人都无法将他守护在自己的臂弯之下,他恨!他恨──!!──如果黑蟒能听到赵鸿此刻的肺腑之言,也许他就会不顾天雷之威,直接化出巨蛇一飞冲天,二话不说先去把那天机老人祭了五脏庙再说。是说就算不知道赵鸿心中那美丽的误会,黑蟒眼下就已经被打击的战斗力全失,他在震惊之後,几乎恨不得冲过去摇晃赵鸿的肩──傻鸟你到底肿磨了!这间中莫不是发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意外,但这意外会不会太坑蛇了!求别再这样含情脉脉地看著孤,孤真是无辜的啊啊!!可怜黑蟒心里一片凄清惨淡,他已经为神凤竟然跳过莫琅爱上自己的事实打击得脆弱不堪,甚至连为自己在大夫人面前辩解的正事都忘了去。是以在堂中众人眼中看来,阿奴和那亡国太子的奸情乃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如此来看,连审问都不必了,已是罪证确凿,再辩解亦是徒劳。大夫人秉著持家的理念,命人抬出家法,誓要叫这对奸夫淫夫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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