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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第2页）

&esp;&esp;不过再是如何不可小觑，她终还是一个半只脚踏入棺椁的体衰老妪，当她那些正处年富力强之年的子侄辈们做下冒险的决定时，她便也不再劝阻。她这一生经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也操过太多的苦心，自认已对得起绝大多数的人，所以对于那些将会发生在她闭眼后的结局，她并不如何关心。如今还能让她关心的，也不过是那几个孩子罢了。

&esp;&esp;因为段老夫人的年长体衰，又是长辈，萧彻是被直接请入她的居室见她。室中帘帐皆为朱紫艳色，此外还饰以各色珠玉，宝气氤氲，光鲜耀目。纵使是日光普照的白日，但常人入内时，仍免不了有被闪到眼的感觉。

&esp;&esp;萧彻看着这满室艳色珠光，莫名想起令嘉曾经抱怨过她幼时因长辈之故所着衣色从来非紫即朱以至于长大后见着艳色就想吐，他的目中忽地闪出零星几点笑意，想来那位长辈就是这位段老夫人。

&esp;&esp;这点笑意一直到他与段老夫人见礼时，都未全然褪去。

&esp;&esp;“安国夫人安好。”

&esp;&esp;段老夫人曾以傅家遗孤的身份，才成婚时，就被朝中破例获封一品安国夫人。时隔多年，再从英宗后辈的口中听到这个称呼，总有种淡淡的讽刺。

&esp;&esp;段老夫人耷拉的眼皮稍稍抬了些。

&esp;&esp;俊美的青年风度翩翩，礼节全备，又不失王侯的雍容，行止之间，叫人心折不已。全与段老夫人还有，也就萧彻过目不忘，方能记起那一小行字。也正如此他才如此恼怒。

&esp;&esp;同是萧氏皇子与傅氏女的姻缘，段老夫人在萧彻面前提这两人，这恶意不可谓不深。

&esp;&esp;“殿下如此，看来是知晓的。”段老夫人不为所动，用安闲的口吻道：“殿下也别太动怒，老妇不过是想和殿下说段故事，不是在隐射什么，殿下权看老妇时日无多，让老妇尽下聊兴吧。”

&esp;&esp;萧彻敛下目中怒意，冷淡道：“夫人且说。”

&esp;&esp;“德宗膝下五子，其中最为出众者便是赵王，他虽居于次，但皇长子平王暴戾恣睢，而赵王却是睿资天赐，令名远扬，便是在燕州这边关都有所耳闻。而彼时，殿下祖父亦不过是一介荒唐胡闹的顽劣皇子而已。庄懿皇后为赵王聘娶傅家的女郎，其中意味。殿下不会看不出吧。”

&esp;&esp;“庄懿皇后欲以赵王为储，并以此安抚傅家。”萧彻目光发沉。

&esp;&esp;记忆因死亡而消散，真相在传说中变形。即使是那史馆中的黑纸白字，略去了不知多少深意。

&esp;&esp;“用一个皇后换一个燕州，庄懿皇后提出的交易在老妇父亲看来却是亏了——他让老妇的二哥杀了大哥。”

&esp;&esp;段老夫人说起这桩人伦惨事，语声依旧平静，“庄懿皇后对傅家心生防意，便有意再为赵王另纳侧妃诞育子嗣，赵王纳了侧妃，却始终无子。此后赵王盛宠依旧，但你的祖父却已开始起势。赵王察觉局势，便引诱平王造反，最后以救驾名义令禁军入宫，那会雍京大半的禁军都倒向了赵王，只可惜叫你祖父侥幸逃出城去，功亏一篑，最后赵王火烧雍极宫，牵住了你祖父的人手，自己逃出了雍京。至此，赵王与你祖父之间已是分出了输赢。”

&esp;&esp;“往后的藩王起兵也好，勾结北狄也罢，都不过是同你祖父的交易罢了。”

&esp;&esp;萧彻终是变色，“夫人何出此言？”

&esp;&esp;“这正是殿下祖母亲口和老妇说的。”段老夫人神色幽深难明，“太祖遗留的藩王势大难消，庄懿皇后一生筹谋，也不过堪堪平定一半。若非赵王以自身为引诱，殿下祖父哪来的借口名正言顺地清理藩王，偏偏他清理了半个大殷，都不曾捉住赵王？而其后的勾结北狄更是可笑，北狄入关的时机怎么偏偏选在藩王被平尽之时？”

&esp;&esp;段老夫人提出的疑点，萧彻以前翻看史料时也曾怀疑过，不过到底先人已逝，难有定论。段老夫人现在的说法，客观来讲，还真不是没可能。

&esp;&esp;“赵王拿他的叔伯堂亲，傅家满门，还有他自己的性命，向殿下祖父换取他妻女往后的富贵安生。”

&esp;&esp;“赵王一生负尽所有人，独不曾负三姐。只可惜这般深情，三姐却是消受不起。赵王自尽后，三姐以短匕在脸上划了十几道，方才饮鸩自尽。她的侍女寻到老妇时，曾说她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当于九泉之下，不见故人’。”

&esp;&esp;“同样是缘分，殿下的祖父母无媒而合，却得以白首同心，赵王与老妇三姐分明是明媒正娶，却是九泉不见，个中差异，恍如天地之远。”

&esp;&esp;“老妇不怕殿下错待七娘，只怕殿下深情太过，反连累七娘步了老妇三姐后尘，生不得，死难安。”

&esp;&esp;……

&esp;&esp;当漏壶刻度走过三刻，萧彻便与段老夫人告辞。

&esp;&esp;看着那道英挺背影，段老夫人忽地低声道：“生得像他祖母，性子却像他祖父。只盼他的运道也能多像他祖父几分。”

&esp;&esp;剩下的重复，以后会以番外替上——————————————————

&esp;&esp;一场雨越下越大，半点都没有停歇的意思，山路越发泥泞难行。

&esp;&esp;萧彻和令嘉就这样被这场雨留在了这处别院里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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