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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那夜过后,明面儿上,二人仍然是一如既往地相差甚远。只是安翠愈发寡言少语,不再整日的聒噪,乃至不去做李瑕瞧在眼里,便觉得毫无益处,又徒增麻烦的事情。
正因如此,哪怕他俩待在一处,也不过李瑕照旧言辞刻薄,她则敷衍了事。
这段时日他依旧病情未愈,不好不坏的晾着。像是他决计不愿意服用,撂在那儿,搁到冰凉的汤药。
在她着意回避,不愿与李瑕再起争执之际,李瑕却愈发变本加厉,惹人讨嫌了。
端茶、倒水等琐碎事,还则罢了。可他偏要挑刺,从中找出个不好之处。平日里无关紧要的,现如今都成了罪过。
捧着更换好几遍,仍然不合他心意的茶水,安翠着实忍无可忍,问他,“第一杯,您说苦;第二杯加了蜜饯,您又嫌它甜;到第三杯,您说茶太淡……不如您列个表出来,我照着您讲的去做!”
“你这话的意思。”李瑕问她,“是当我在故意刁难你?”
安翠忍着破口大骂的念头,憋着气儿,闷声答他道,“奴婢不敢。”
大抵是这四个字儿近日听的太多,教他眉尖轻蹙,冷眼瞧着安翠,嗤笑道,“倘若你言辞诚恳些,神情恭维些,没准儿我还信了。”
“……这第四杯茶。”安翠不情愿和他多说,明确问着,“不准太浓;也不准太淡;要加甜枣,但不准太甜;温度适宜,要刚好入口。您看行吗?”
被她这样一列,李瑕到底是没再挑剔,轻哼一声,应她,“勉强可以罢。”
少倾,端着一盏哪儿哪儿都无可指摘的香茗,李瑕抬眼看她一下。
他眼底蕴着安翠无从分辨的情绪,沉郁、晦涩,宛若砚台里盛着的浓墨。层层叠叠累积着,令人心下一凛。
好半晌,他慢吞吞挪开眼,语意不明地复又轻轻一哼,倒也不曾多说旁的。
静默之中,他眉睫低敛,安翠便忍不住悄悄去瞧他。他鸦睫一颤,摆明是有所察觉,却没搭理她。
安翠试着去揣度他的心思,实则,他亦然如此。可一如安翠摸不透他,他也难以得知安翠的用意与想法。
起了疑心,又压不下去,便经不住一再试探。他不信安翠是局外人,恰似安翠将他不愿吃药,连同那些使性子、折腾人的举止,都一概归纳于无事生非、无理取闹。
他要摆主人架子,安翠便作恭敬模样。
两人怀着对彼此的误解和偏见,相处的并不算融洽。他起了疑,在这疑虑未解前,是决计不肯放安翠离开的。若非他一时心软,若非安翠除却言行不妥,并没去做旁的……
若非这林林总总的犹豫不决,他哪里还容得安翠活命?
李瑕耐性欠佳,探了安翠这段时日,未曾料到,到头来,却还是一无所得。
更兼朝中又起风波,他本就事多,此刻忙于公务,哪儿还能有心思,去和安翠折腾这些事儿。
是以,李瑕便打算到此为止了。
杯盏里的清茶还剩大半,一颗澄黄的蜜枣儿皱皱巴巴,浸泡在茶水里,上上下下,沉浮不定。
“端走。”他将盏子递给安翠,眉梢眼角处都泛着恹恹倦意。
再待安翠将茶盏搁置好,回到他跟前,便看见他侧身蜷缩在小榻上,不甚舒坦地睡着了。她有意喊他进屋里去,又一个转念,到底是没惊扰他,默默地陪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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