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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太子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朝堂上风起云涌,朝臣们似乎每天上朝都要感受到生病还坚持上朝的陛下那雷霆般的怒意,似乎下一秒废太子的口诏就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全是有皇后本家的势力在帮忙支撑才让局面暂时稳定下来。
这日,苏离接到了皇后的传召,要他入宫。这事本不符规制,但皇帝病了,对后宫事务的看管就没那么严格了。
苏离被带入凤仪宫,他恭敬地跪在地上,“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偌大的凤仪宫一片死寂,坐在座上的皇后久久没有动静。似乎打定了主意要给座下的人以颜色看看,等到苏离把腿都快跪的发麻了,皇后冰冷而威仪的嗓音才从座上传来。
“抬起头来。”
苏离缓缓抬起脸庞,平静地看着这个雍容华贵,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除了两鬓隐约的白发,岁月似乎没有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皇后不怒而威地问道:“你就是顾静之?”
“正是下官。”
皇后抚摸着长长的指甲,看了苏离一眼便转移视线,似乎座下人身份低贱不值得她多看几眼,“你与那七公主容依的事情,本宫已经听太子说了,你好大的胆子,私通公主,嫁祸太子,这罪名若是传出去,非满门抄斩不可。但本宫记得你出身微贱,家里的人早就因为疫病死光了,也算是落得轻松。”
听着皇后明显带有侮辱意味的嘲讽,苏离浑身一僵,袖子下的双手蓦然握紧,然后松开,他定定地看着皇后,语气冷淡地说道:“下官不知道皇后娘娘在说些什么,我与七公主容依清清白白,除了国宴和嫡长孙殿下满月时酒席间匆匆见过两面,连话都没说过,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流言蜚语让皇后娘娘误会了下官。下官虽然出身寒门,但家风清严,臣未婚之前和任何一家的小姐都保持距离,未曾僭越,不像有些名门士族打着道德传家的名号,私底下却做着许多败坏人伦之事。皇后娘娘出身名门,高贵□□,想来一定不会听信外面那些无稽之谈,娘娘明察。”
皇后见惯了上流社会里的冷嘲热讽,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出身卑微的人敢这么跟她说话,她只觉得苏离这样说话是对自己的大不敬,却从未想过她拿顾静之的出身和家庭悲剧来讥讽,对于顾静之这样忠孝两全的士子来说是多么的严重的羞辱。
带着长指甲的手往桌上一拍,惊起茶杯里的茶水四溢,皇后压抑住喷薄的怒气,冷笑道:“好一张利嘴,怪不得把陛下哄得团团转。本宫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不管你有没有做过那些事情,本宫今天叫你来,就是希望你去陛下跟前主动认了太子的罪责,说是你与那七公主情投意合,在外私会的时候碰巧被太子撞破,你便起了嫁祸他的心思。你放心,本宫一定会倾尽全力保你性命,还会说服陛下把公主许配给你。我知道凭你之能只做个驸马也许委屈了你,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种出身,在这名流纵横的大周官场里,一个区区尚书本来就已经是顶了天了,再上面的位置也不是你这种寒门学子应该奢求的。但是你如果做了驸马的话就不一样了,我以罗国公府和镇骑元帅的名义许你,你和公主诞下的子嗣将会得到这两个超级名门的支持,二十年后你们顾家绝对能跻身十大世家之一,太子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只要有本宫在的一日,他就算做了皇帝也绝对动不了你……顾大人,好好考虑一下吧。”
说完,皇后抬了抬下巴,高傲的仿若施舍一样的眼神看着苏离,说是让他考虑,但是在她看来,这样的诱惑,恐怕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拒绝,顾静之说是说不接受贿赂,但那真金白银怎么可能跟这种庇荫后代的利益相提并论?说到底,顾静之这种出身,若非是这次太子真的大难临头,这等好事哪里轮的上他?
苏离讥讽地勾了勾嘴角,大周的十大世家古而有之,煊赫百年却未曾有过名单上的变动,皇后略一张口就说能让顾家跻身十大世家,看来罗国公府和镇骑元帅的势力果然厉害,怪不得太子经历了这么多危机还能坐在储君的位置上,上辈子顾静之以为自己有从龙之功,太子登基他功不可没,现在看来,大概只是人家拿他当枪使罢了,得罪人的事情全让原主去做,自己背后的势力则藏得好好的,不损一兵一卒就能得到皇位。亏得顾静之还以为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对他保护有加,鞠躬尽瘁,可最后还是难逃卸磨杀驴的命运,真是可怜。
皇后看他考虑这么久,不禁有些不耐烦,开口催促道:“你可考虑好了?”
“臣无需考虑,公道自在人心,皇后之命,恕难从命!”苏离朗声答道,一双清亮的眼眸毫不避讳地直直看向皇后,挺直的腰板好似一弯即折的傲然青竹,看得皇后震惊不已。
皇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能拒绝这种条件的人,她想了想,便恼怒道:“真是一把硬骨头,是谁给你这样的底气?五皇子?六皇子?难道是大限将至的三皇子?他们许了你什么让你拉太子下马?他们给你的本宫都可以双倍给你!如此,你还不愿意吗?”
苏离不言,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皇后拉他给太子做替死鬼,且不说他与太子仇怨如何,这一家子出尔反尔,恩将仇报的事情做的还少吗?何况以原主本人的风骨,太子和齐雪萱本就是咎由自取,他万万不会接受这种颠倒黑白,助纣为虐的事情。
皇后怒极反笑,“顾静之,好一个顾静之!静之,静之,你争权夺利的心思这么重,怎么有脸面对泉下给你取这名字的父母!祸乱朝堂,鼓动嫡争,大周有你这样的臣子实属不幸!”
苏离拱手,目光坚毅,“娘娘错了,何谓‘静之’?青乃万物初始之颜色,从青中争之,就是静之!臣父给臣取名的时候,就是希望臣在这条仕途上,激流勇进,勿忘初心,千万不要因为眼前利益而丢了读书人的气节!”
皇后气得浑身猛地一颤,怒火使她美丽的脸庞变得狰狞,她紧握着手里的茶杯,看着苏离那张坦然无畏的脸,伸手就将茶杯连同滚烫的热水一同狠狠砸向座下的人。
“好一个从青中争之!顾静之!竖子!滚!”
苏离头一偏,没让那茶杯砸中,但还是有溢出来的茶水烫到了他的额头,烫出一个红印。
苏离从地上起来,淡漠地看了皇后一眼,“娘娘今日召臣入宫已是不合宫规,所说之言更是大失皇后贤德,臣自会向陛下如实禀报今日发生的一切,请娘娘好自为之。”
说完,就大步流星地往凤仪宫外走去,留下皇后一个人气得倒在位子上,胸膛起伏不已。
刚出凤仪宫的大门,苏离就看见了怒气冲冲往这边过来的容珏,苍白的俊脸上带着滔天的怒火,而这怒火在看见苏离的瞬间旋即一收,变得紧张万分。容珏把他拉到一边的小亭,急急地上下摸了摸,低声问道:“那个老女人没有为难你吧?”
苏离噗嗤一笑,凤仪宫遭遇的不快全都被他这句“老女人”一扫而光。普天之下敢这样叫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老女人”的恐怕只有容珏一人了。想来也是,容珏中寒蛊之前,一直是众人心中默认的储君人选,私底下受到皇后的欺负和打压当然比苏离多得多。
“放心吧,她没敢把我怎么样,反倒是快被我气死了。”苏离朝他眨了眨眼睛,容珏心里一酥,抱住他亲了亲,他早已吩咐侍卫,没有他的允许不准有人靠近小亭。
听他这么说容珏悬起来的心才稍稍放下一点,可是他刚想跟苏离说点什么的时候,看见他的额头赫然有一个不知道是被砸还是烫出来的红印,原本容姿无双的脸蛋看起来有了些瑕疵,这种程度在容珏心里已经算是破相了,毕竟他平时连苏离手指头被划一下都会心疼得不行,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还说没怎么样,这是怎么回事,她拿东西砸你了?”容珏的声音夹带着无边的寒意,皇后不可能一上来就拿杯子砸人,这其中还侮辱了静之多少,容珏只要想想就觉得怒意在胸口翻腾。
“没砸中,这是被茶烫出来的,过一会儿就好了。”苏离摸了摸额头,宽慰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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