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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却不知,那平安洲的守军,原多半是府中的曲部。”黛玉却是听母亲贾敏提过几句的,听得春纤这话,只当她无意间听到了什么话。这原是人所共知的事儿,并无甚说不得的地方,她也不以为意,只徐徐道来:“现今虽远了些,到底旧日情分在,不免有些走动之处。”
春纤听得这话,心内一阵叹息,暗想:贾家果真是无所忌讳,爪子倒是伸到军中了。枪杆子里出政权,便是昏君也未必不知呢,何况今上素日里听着,倒有明君之相。也难怪后头贾家衰败,想来家中子弟无能是尚不算什么,不过慢慢衰败四个字而已。却是这样的上进心思才是破了格子。
由此一想,她瞧着黛玉似对此了了,并不甚理会,因想了一想,才是低声道:“姑娘,真个如此?那可是了不得的事呢。我也翻过几本史书,瞧着倒是于这等事素来忌讳。虽说这是几辈子的交情,延续至今,可旁人若是多说几句话……”
“这……”黛玉不免一怔,细细思量一番后,却由不得变了颜色,半晌才是轻叹道:“你说的是,却是我不曾细想。读书却不明理,只将旧日亲故认作亲故,却不知公私两字了。”由此又想了半日,她才是执着春纤的手,凝神瞧了半日,道:“可怜你兰心蕙质,却不得好生读书,也是我耽误了你。只是,好姐姐,这样的话断不能与旁人说去。舅家府中,府中,却是听不得这样的话呢。”
春纤便道:“姑娘放心,我自省得的,素来这样的话难说,也难入耳。且老太太年岁也大,越发爱热闹繁华,总瞧着花团锦簇才是好的。自然不能说这样的话,平白败兴伤神。”
闻说这样一段话,黛玉却是怔了半日,才是垂下眼帘,着实是柔肠百结,且说不出一个字来。却在此时,忽而有个小丫头过来,且进来道:“姑娘,老太太立等你过去说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上一个章节稍作修改,大体没有改动。以下是解释:第一,西园并非后院,之前有婆子看守,而且黛玉也使了两个小丫头在外头看着,但是这四只都因为忙乱与私心等故暂时离去。第二,江澄是寄住在江家二房,虽然也是主子,但是管家理事的事程氏,她并不好插手太多。第三,黛玉并不是不觉得气恼,而是有了涵养,没有发作在面上,而且她这一次毕竟没有出丑,尴尬的感觉不算很严重。第四,话说我之前那一章主要的想法是引出平安州……
第六十四章无奈何妙玉道身世
黛玉不免微微一怔,停了半晌,才自噙着一抹淡淡的笑道:“今儿又是什么缘故?”一面却又有些摇摇摆摆地站起身来。
一边的紫鹃早去内里重头取了一件薄绸素面披风,且轻手轻脚与黛玉披上,听得这一声儿,便笑着道:“想来是老太太想姑娘过去说话罢。”那小丫头也就笑嘻嘻着道:“回姑娘的话,原是老太太忽而有了兴致,想着在园子里逛一逛,因唤了姑娘们并宝二爷,说这般热闹些,彼此也亲近些。”
听着是这么一个缘故,黛玉虽略觉疲惫,倒也不愿推拒,只点了点头,含笑应了,又道:“移一刻,我便过去。且要自家收拾一二。”
这本是常理儿,那小丫头应了一声,便自回去回话。
春纤不免瞅了外头一眼,心内暗暗有些诧异,眼见着过不得几日便是芒种时节,正是春去夏来,百花落尽之时,虽说大观园景致不俗,却也不复春日繁华鲜亮,如何贾母竟动了兴致,竟是要赏玩一番?
虽做如此思量,她却不曾提这个,只到了一侧托了一碟核桃枣泥糕来,与黛玉吃了两块,又道:“姑娘用一点子东西罢,也是垫一点儿,前头才去了江家半日,这会子还没歇一歇,又有这事儿,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由此,又端了一盏杏仁露来。
黛玉自振奋了精神,便不拒这些个东西,总会强与自己吃喝将养。何况此时却也有些疲倦,由此她点了点头,也是用了一些,且进了半盏杏仁露,又漱口整理一番,方才起身过去。
照着旧例,春纤跟在她身侧,主仆两个并两个小丫头子缓缓而行,小半日便到了贾母所在的屋舍。内里已然是笑语晏晏,正自热闹。黛玉便入了内里,且与贾母行礼,方坐下来陪着说了小半日的话。
及等众人俱是来了,一屋子且说且笑,贾母瞧着也是欢喜,便令一道往园子里而去。
彼时春今夏来,一应桃李杏等树俱是发了新枝,倒也绿茵翠碧,低下的残红等也俱是被收拾了去的,倒也有几分浓荫覆面的清凉之意。且又有山石溪泉,鸟鸣水声,景致却也极好。
贾母左右看来,兴致颇高,一路缓缓行来,说谈有致。虽无凤姐这一个口角爽利的,但有宝玉探春两个凑趣,却也着实热闹。及等转过一处假山石子,众人且自嬉笑,且走了十数米,眼前忽而一亮,却是一株石榴。
这石榴树足有碗口大小,绿叶沃然,红花夭夭,下头又有一脉清泉流过,越加显出那鲜亮的花,碧绿的叶来,好似那一团火映入眼帘之中,猝然生姿,不由得人生出几分喜爱。贾母便停住脚步,细细看了半晌,伸手招来黛玉,又亲自伸手折了一朵正自半开的石榴花,与她簪在鬓间,方含笑打量两眼,又道:“你如今也渐次大了,戴这鲜花也是合宜了。”
石榴多籽,原是常有的吉祥花纹,然则黛玉尚未出阁,贾母这般言行,自有一番深意在内里。
黛玉年岁渐长,又聪敏善感,兼着渐知人事,听着这一句话,只觉得羞涩难当,当即双颊泛起一片霞色,且自垂下头来。她站在那花树之下,衣袖微垂,一阵清风过处,衣袂轻扬间,秀色独出,当真是一句,花美人更娇也未必能形容了。
宝玉虽也年少,未必全然尽知内里深意,然则瞧着黛玉如此袅娜风流,亦是看得怔在当场。
众人皆瞧在眼底,却未必窥出内里意思来,只宝钗瞧了一眼,便自垂首,过了半晌才是抿着唇微微一笑,就又一如先前了。倒是探春见着眉头微微一蹙,因顿了顿,才是看向贾母。
贾母却自含笑看了半日,才是笑指着远处道:“我瞧着那里倒似有一株玫瑰,且过去瞧一瞧。”迎春素日寡言,惜春也小,并不能瞧出内里意思,凑趣而已。探春却忙笑着道:“老太太果真眼明心亮,我们且没瞧着呢,您倒是先见着了。”
如此,便有与先前一般了。
春纤先前便瞧出几分不对,却不敢贸然冲撞,现又见着黛玉虽也是含笑相对,言谈明快,但神情间却隐隐透出三分疲倦,且秀眸深深,似有许多心思藏在内里,便越加显出几分不胜来。她不免暗暗叹息,心内却又思量:贾母这般做派,稍有心思的谁个不知内里意思?黛玉素来聪敏,自然一望即知的,她却只是如此,可见心内真意,并不在宝玉身上了。
由此,春纤不免生了三分欢喜,又悄悄上前,有意搀扶黛玉,且将她挪开一点子。黛玉目光在春纤身上溜了一眼,便又转而看向贾母,且与她说笑。
贾母本也是机敏有心胸的,瞧着黛玉面色微白,不消心内想一回,便生就一番怜惜,且道:“走了这半日,不拘什么地方歇一阵。我们也是尽兴而来,兴尽而归了。倒也不曾辜负了好光景。”
一干人等自是听着贾母如何说,便是如何来。倒是在水边的亭子里坐了半晌,又是吃了酒,听了几支曲子,却也算顽了半日,也都快意。又一刻,众便是拥簇贾母回了屋子,方才各自散去。
又有宝玉跟着黛玉,有些跟前擦后,寻些事儿来邀黛玉过去说话,着意亲近。黛玉瞧在眼中,恼在心底,却一时不能发作,又有彼此自幼的情分在,瞧了半晌,她反倒将羞恼去了,重添了无奈来,只得道:“原是妙玉说着今日有些事儿寻我说话,她信笺之内说得似是紧要,虽是晚了,这会儿我也得过去。表兄说的事,明日再论,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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