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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第2页）

&esp;&esp;吴细妹吃惊地触摸着脸颊，自己竟老了这么多。

&esp;&esp;她想起十七岁那年，那个炎热的午后，三人前去槟榔店摊牌，临别之际，道哥坐在昏暗的房间里，悠悠地说：

&esp;&esp;“错一时，累一世，万要小心。”

&esp;&esp;她错了吗？

&esp;&esp;没受过什么教育，也没读过书，她所向往的完美人生不过是嫁个好丈夫，生儿育女，这错了吗？

&esp;&esp;从吴阿弟到倪向东，她一次次地试图捧出真心，到底错了吗？

&esp;&esp;原来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彻底逃出过家乡。

&esp;&esp;吴细妹深陷一个巨大的圆圈，在再次遭遇了自己。

&esp;&esp;一个圈，圈住了灵魂。

&esp;&esp;她捧着肚皮，轻轻摩挲，想象着它一点点膨大，像是一朵待开的花蕾。

&esp;&esp;她是很能忍受委屈的，这份能力是漫长的、寄人篱下的日子赠予她的恶毒礼物，就像游泳，一旦学会便无法忘记，深深烙进本能里。她的本能就是逆来顺受，委曲求全。

&esp;&esp;可泪还是落了下来。

&esp;&esp;吴细妹没来得及告诉倪向东，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个孩子了。

&esp;&esp;打掉逆影

&esp;&esp;“再后面的，你们也知道了。”

&esp;&esp;吴细妹扭头看向窗外，两三只麻雀立在枝上，相互倚靠，避着北风。

&esp;&esp;“我踹了倪向东，跟小军好了。我们一路往北走，一路打零工。

&esp;&esp;“只要给钱、合法，什么活都接。脏的，累的，丢人现眼的，接，都接。

&esp;&esp;“体面和讲究是给有钱人的，我们不要脸，只要钱，为了天保，多一分钱，他就多活一秒。”

&esp;&esp;她住了嘴，探身朝病房张了张，枯黄色的曹天保裹在医疗仪器的塑胶管里，紧闭双目，像颗茧。

&esp;&esp;“曹小军为人怎样？”孟朝递过张纸巾，“这些年跟谁结过仇吗？”

&esp;&esp;“小军是个好男人，说的少，做得多，疼人，顾家，这么些年，也没招惹过谁，男的，女的，都不招惹。”

&esp;&esp;她揩去腮上的泪。

&esp;&esp;“对天保也好，当自己的崽那么疼，跟我也扯了证，给了我们娘俩一个家。”

&esp;&esp;“那倪向东是什么时候找上门的？”

&esp;&esp;她揉搓着湿漉漉的卫生纸，团成个球，再展开，皱巴巴的。

&esp;&esp;“大概，大概是两年前，20年的时候。他俩突然在工地上碰见了，回家说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

&esp;&esp;“你和曹小军是19年到的琴岛？”

&esp;&esp;“对，19年来的，”她倚靠在走廊的瓷砖墙，仰着头，仿佛望向过去，“他白天在工地，我就去附近托管班帮忙，也干保洁的活。”

&esp;&esp;“倪向东呢？”童浩在笔记本上画画写写，“你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吗？”

&esp;&esp;“好像也是19年。”

&esp;&esp;“追着你们来的？”

&esp;&esp;“不知道，他说是巧合，”吴细妹鼻子哼一声，“谁知道呢。”

&esp;&esp;“你们没想过搬家吗？”童浩抻长脑袋，“你们仨这关系——”

&esp;&esp;“啃——”

&esp;&esp;孟朝清了清嗓子，童浩赶忙换了风向。

&esp;&esp;“之前一路往北走不就为了躲开吗？”他盯住吴细妹，“这次怎么没走呢？”

&esp;&esp;“想过，没走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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