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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房间的冯魁,对贺鸣那张只挂着干枯死皮、露出类似聚醚醚酮和镁铝合金骨架的面孔,似乎毫不奇怪。
他看到景春莹的表情,远比看到贺鸣,惊惶得多。
景春莹纵然刹那间受到剧烈的惊吓,基本的分析推理能力却还在。
她那颗跳到喉咙口的心,倏地沉下去。
“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对吗?”她质问冯魁。
冯魁本就比胡戈还讷于辞令,被景春莹盯得发怵,冒出一句:“秋,秋学姐也不晓得。”
话一出口,更觉得自己说错了。
秋爽只是贺律师的普通朋友,自己怎能将她与景小姐相提并论。
但景春莹无暇再追问冯魁。
她回头望向贺鸣。
贺鸣的鼻梁、嘴唇、颧骨、眼周,此刻以分外骇然的模样,展现在景春莹的面前。
还有他的脖颈至锁骨处,也不再有皮肤与肌肉。
景春莹盯着那副彰显人类科技巅峰成就的、却又丑陋不堪的合金骨架。
半个月前,她还靠在那里,感受面颊上绵绵传来的热意,像所有刚刚步入一段怡然恋情的女孩一样,带着微甜,安静地听贺鸣,用他与人类男子没有任何分别的磁性嗓音,谈论对ai入侵艺术领域的不认同。
多么讽刺,原来,他自己,就是ai。
可是,下一秒,景春莹的讥诮、愤怒、仓皇,就被心酸的动容替代了。
因为,与她近在咫尺的这副“骨架”,这副已失去所有符合美好容颜特征的“骨架”,还在努力地用眼球,向她传递情感。
无奈的,痛苦的,歉疚的。
又竟然同时透出几分欣喜与释然的。
因为,终于还是在永别前,能再见她一面。
如此目光的主人,怎么会是机器呢!
景春莹伸出手,小心地用拇指,抚过贺鸣眼球边尚且留有一点皮肉的骨架,问道:“会疼吗?”
“不会的。”贺鸣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温存笑意,在如此恐怖的面孔上,竟然不显得突兀。
贺鸣也抬起手,只有合金结构的鬼爪般的“手”,想如此前那几次浅尝辄止的亲密动作一样,去拍景春莹的头,却定格在空中。
景春莹抿嘴,像猫一样,略略侧头地凑过去,让发丝从机械爪间穿过。
一旁的冯魁,也难受极了。
早已得知两世原委的他,绝不会将自己于此世逃过一劫,仅仅归功于另一个时空的卓有成就的科学家女儿。
所以,继夏茉与梁峰之后,第三位明白贺鸣的使命与困境的冯魁,凭借专业出身的敏锐,果决地提出,自己想尝试修复贺鸣脑中的芯片。
但他也清醒地意识到,当下的技术,与五十年后的技术,是有难以逾越的代际鸿沟的。
冯魁用两个通宵理清思路后,以自己开发养老机器人遇到难题为幌子,向交大的同窗好友求助。
如今在中科大顶级ai技术团队中成为骨干的好友,建议冯魁仿照“肿瘤剥离术”的原理,提取问题芯片中的存余活性矢量,这个办法会令已有的成就前功尽弃,但芯片本身或许能以下沉的方式继续工作。
冯魁豁然开朗。
这一周,他渐渐有信心,让贺鸣能撑到五月中旬天柱山隧道打开时。
只是,回到未来的“贺鸣”,可能连2025年的机器人,都不如了。
同时,在夏茉的央求下,冯魁还决定做一个更大胆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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