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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洁净是亲卫巷的传统,余寿田现在每两日都要沐浴一次,也从不束发安睡,却学着好友睡瓷枕,也不知道图什么,反正是别人有的习性他都要学一学的。
&esp;&esp;朝食还是老样子,栗豆饭,菌汤配两荤两素的四小碗配菜,虾子干发玉兰片,两条清蒸小鱼,干拌鸡胸脯肉,一小块豆腐。
&esp;&esp;因早就约好了,余寿田用饭的时候便没有附和了童家婶娘细嚼慢咽的要求,吃的简直是狼吞虎咽,边吃他还担心的问大谷:“有田还没起来吧?”
&esp;&esp;说完又从炕几上粘掉下的饭粒塞嘴里。
&esp;&esp;大谷知道大少爷出门最怕二少爷跟,听完便笑着说:“少爷安心,昨儿二少爷耍的累了,且起不来呢,怕是要睡到晌午去了。”
&esp;&esp;听到弟弟没起,余寿田便松了一口气,刮了碗底,清了口,下了炕,开始穿过年的新衣裳。
&esp;&esp;这一年,余寿田穿过太多的新衣裳了,从陈家婶娘到童家婶娘,亲卫巷好的就像一家人,随便哪个婶娘进门后,许是闲的慌了,就都喜欢给他们置办各式各样的衣裳,甚至陈家老奶奶也是这样的,她总是有各式各样的新料子,穿不完就给他们家,也不是一匹布一匹布的给,是七八种料子每种一两匹的给。
&esp;&esp;用奶奶的话说,陈家的料子最起码堆了两屋子,她家还养了一群婆子,每天吃了吃饭睡觉,就是给大家做衣裳鞋袜。
&esp;&esp;这才将将一年,余寿田的各色新衣裳便不能用柜子放了,家里要特特给他空出一个屋子来堆,开始奶奶和娘还是要管的,紧他两身换着穿,可他长的飞快,便浪费了好些,从此便管不得了,就觉着眼睛疼,心也累。
&esp;&esp;换好如意云纹的大云缎圆领袍,余寿田便坐在妆镜面前安静的等,而早就候在外屋的石介家便进屋与他梳头。
&esp;&esp;他虽是男子,如今也用妆镜,也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脑袋上插的,脸上涂抹的,反正都是香喷喷的,初来的时候他倒也问问是什么的,后来也不问了,忙的很呢!成日子死读书,死背书,童家婶娘就恨不得把这世上一切书都塞进他的脑袋里,还说如今也不必懂什么意思,反正见识多了总要懂的,如今却是要先背一下。
&esp;&esp;可怜余寿田,却是全家四个孩子里最笨的,读书一多,他便成日子脑袋疼,看到书本就想睡,却不敢睡,更不敢让自己懈怠,能读书啊,他总知道珍惜的,就是笨,学的没有弟弟妹妹快,倒是爹每次回来教他一些刀技,他反而学的极快。
&esp;&esp;戴好新璞头,披着杂狐毛的斗篷,又从枕下取了压胜钱,捂着暖炉,余寿田便带着大谷小谷去了前院主屋,给爹娘,还有阿奶拜了年,临出门的时候,爹亲手将压胜钱挂在他腰上,只说了一句,让他小心些,别憨玩便算了。
&esp;&esp;这个家里,其实最惯着他的却是阿爹,余寿田能感觉到爹心里那股子对不住的劲儿,可他却想,没啥对不住的啊!现在的日子多好啊,这都是爹给赚来的,早先乱的那几年,村里年年都有饿死的,是阿娘能干,总让他们活下来了,余寿田如今不敢说半个不好的字儿。
&esp;&esp;他欢快的出了家门,并不敢先去兵部巷,却先去了巷子尾老奶奶家里,到了老奶奶那边,那屋子里就坐着一大堆的面熟却不知姓氏的妇人,人家也是一大早就来拜年的,按辈分这都是小奶奶。
&esp;&esp;余寿田不敢抬头看,只稀里糊涂的拜了年,挨个问了好,又得了一大堆压岁钱,有红绳拴着的一串新钱,也有给银锞子的,个头也不大,至多五六钱的样儿,因婶娘说过那些阿奶日子不好过,给的再少也要诚恳道谢,就千万别在脸上带出来。
&esp;&esp;余寿田怎么敢带出来?一条巷子就他家最穷,家里有点余钱爹都让小婶子管着给置办了庄子了,他阿奶还有母亲都是从小婶子手里拿月钱的,还跟他一样多,一月十贯。
&esp;&esp;才将去拜年,阿奶也真是抠,才给了他一串九个大钱,他娘不敢超过阿奶,给了六个,他爹是一个钱都没给,还恨不得月月从他身上刮一点儿吃酒去。
&esp;&esp;作为长子,寿田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每月都分他爹一半花。
&esp;&esp;得了压岁钱,被一群奶奶夸奖完俊秀好看,又被逼着喝了两碗年前的羊肉汤,余寿田这才挣脱出来,捂着肚子扶着墙的继续拜年。
&esp;&esp;按照辈分,他第二要去佘爷爷那边拜年,这就令余寿田浮想联翩了。
&esp;&esp;有关这个佘爷爷,余寿田是充满好感的,首先佘爷爷是世上最好看的爷爷,这第二么,佘爷爷有钱还大方。
&esp;&esp;他第一次见这位爷爷就得了人生最大的一份好礼,佘爷爷给了他俩五十两的大金元宝。
&esp;&esp;这俩元宝是余寿田此生见到的最大的元宝,他活了十四年,是头回看到金子的,怪重的,他连抱着睡了好几月,跟他奶那么好,他奶都没给他哄出去,就恨不得抱着两锭金子去死了。
&esp;&esp;也没人说他小家子气,甚至在家里小婶子都特特警告了人,不许提及这件事,那之后多半年,余寿田才开始为自己这种作为羞愧,找到小婶娘主动上交金锭,请小婶娘给他置产。
&esp;&esp;反正,他全家的钱都在小婶娘那边管着。
&esp;&esp;看看时辰不早,余寿田便小跑着奔到了陈家,也不必等门房去通报,如在自己家一般,他一溜小跑着到了后院直奔东厢房。
&esp;&esp;结果到了东厢房门口才看到一派小厮安静的候在廊下,捧盆的捧盆,端架子的端架子,抱镜子的抱镜子,一溜儿十几位就没有一个空着手的。
&esp;&esp;这是还没起呢?
&esp;&esp;他正想退出去,便听到他小爹在里面哄人起床:“爹啊,这寿田都来给您拜年了?您也好意思赖在炕上?没您这样当爷的,”
&esp;&esp;如此他便走不得了,佘爷爷这边规矩最大,早先请安也是这样的,长辈没有起就只能乖乖站在院里等。
&esp;&esp;却也不是冷着等的,吉祥家派了俩眼生的丫头给他端来一个铜炉,让他烤着火等?
&esp;&esp;亲卫巷活的就像一家人,这边的老祖宗是大家的老祖宗,他家的阿奶也是大家的阿奶,独一个例外,这边的佘爷爷……却只是陈小爹一人的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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