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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火是用木柴堆成的,堆成圆圈,约莫两三人高,四五十人堪堪合围。待嘉宾、乡长、各族耆老们抵达后,由驱傩队列中,各出一人执火把,自不同方位同时将祭火点燃。
柴堆上应是洒了清油,一碰到火把,火苗便蹭蹭窜起,迅速将整个柴堆引燃,紧接着锣鼓声响彻原野,鬼神乡民们围着火堆起舞。
胥姜与楼云春也被推到人群中,被乡民们拉着跳起舞来。
序云: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乡民们不通文墨,不吟诗书,唯以歌咏舞蹈来传达对神明之尊敬,对来年之期盼,对土地之恋慕,和对生活之热忱。
胥姜浸蕴其中,魂灵被刮裂的陈伤,被一点点补平,在歌咏舞蹈之中,荆棘之花自伤疤处绽放。
她高声欢笑,肆意舞动,楼云春握着她的手,也握住那个勇敢无惧的魂灵。
“哎哟,跳不动了。”胥姜拉着楼云春走出人群,随后拂开一旁草垛上的积雪,并肩坐下。
刚坐下便见到人群中,有人被举起来抛到了空中,定睛一看,不是曾追是谁?
他已经与乡民们打成一片,俨然也成为了一位乡民,胥姜忽然想起他务实之论,心道若他将来入仕,定是位体察民生的好官。
再看钟麓,也被乡民们拉着跳舞,只是跳得东倒西歪,好几次差点跌坐到地上,逗得乡民们哈哈大笑,他自己也哈哈大笑。
胥姜看得喜乐,也不由得跟着笑出声。
楼云春见她这番模样,眼底也染上了笑意。
火势渐猛,乡民们拿长杆将柴堆往圆圈中间推,怕倒下来砸烧人。
“焚——”
随着乡长的一声高呼,鬼神们将手中柏枝、柳条掷入火中,妇孺们也纷纷从自家拿来穿坏的鞋袜、用坏的扫帚家什等物投入火堆里,这便叫焚秽。
胥姜摸了摸身上,摸出张旧手帕,也要去焚,楼云春按住她,抽走那张手帕,起身过去,将其掷入火中。
他看着被火舌舔去的手帕,虔诚默念:愿神明保佑阿姜,岁岁长安,不遇灾劫。
胥姜看他立在人群中、火光前垂目祷告的模样,一颗心犹如刚发醒的面团,被戳了一个软踏踏的凹陷,凹陷里盛满暖人明光。
待楼云春折回,胥姜眼中波光浮动,朝他伸出了手。
楼云春眉梢飞扬,轻轻将她握住,柔声道:“乡宴要开始了,走吧。”
胥姜点头,然后被他一把拉起,同他往那酒食飘香处走去。
乡宴也摆在祭火场里,乡民们抬来自家的饭桌,绕着火堆拼接摆成一圈。没有座椅便拿草垛充当,随后便摆上自家做的美酒美食,招呼所有人来吃。
胥姜与楼云春被两位阿嫂拉来坐下,手里也被塞了碗筷,两人不住地朝她们道谢。
曾追也被一群汉子抬了过来,还没坐稳,一碗酒便喂到了他嘴里。钟麓更不消说,正被人一碗接一碗的敬。
胥姜和楼云春还未看完热闹,两碗酒便递到了他们面前,请他们来坐的两位阿嫂正笑眯眯地盯着他们。
胥姜身旁这位劝道:“妹子,来尝尝我家酿的腊酒,味道可好哩。”
楼云春身旁那位也说:“这位哥儿也来一碗,不是庄稼人自夸,咱们这粮食酿出的酒,可是最香最醇的。”
两人不好推拒,便将各自眼前的酒都喝了。
酒一入喉,唯有一个字,辣。
怪道楼云春说乡民们酿的酒烈,这一碗下去差点将眼睛都冲花,胥姜连忙夹起一筷眼前的菜往嘴里塞。
待酒气压下去,她才尝出吃进嘴里的是萝卜干炖肉,萝卜干略带回甜,香气远胜鲜萝卜,尤其是吸满炖肉的汤汁后,味道更加醇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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