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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请原谅我没有先递一张拜帖,夫人,”东州人朝她行了个缇苏的礼节,“不知您的丈夫是否在家?”虽然方停澜早就打听好了今日老爵爷没去晨鸣宫,但该有的客套还是要有。
&esp;&esp;“他在。不过……”夫人微迟疑了一下,“他刚吃了药,正在休息。”
&esp;&esp;“是这样的,”方停澜从身后拿出一册是爵爷修纂的对么?我在东州时反复看过几遍,爱不释手,正好这次因公事来缇苏,机会难得,便想来拜访一下作者。”他说到这里时微微一停,又笑,“不过既然爵爷身体不适,我也只好改日……改年再来了。”
&esp;&esp;方停澜说着便要离开,夫人又连忙叫住了他:“你等等。”她看了一眼方停澜手中的书册,向欠了欠身,“您稍等一下,我去问问老爷。”
&esp;&esp;方停澜笑着答应。
&esp;&esp;没过一会,老夫人便打开了门:“请进吧,老爷在楼上等您。”
&esp;&esp;或许是三年前的那场绑架掏空了子爵的所有家底,这个家中室内的装潢也简陋得有些单调,连银器都少见,更妄提那些合该贵族们镶满屋室的金边与宝石。显然是每个新到这个家里的客人都会有和方停澜同样的视线,老夫人在引他上楼时轻声道:“我们家以前遭过变故,从那之后便不再用奢侈物了。”
&esp;&esp;“原来如此。”方停澜颔首,他又朝老夫人行了一礼,才走上了楼梯。
&esp;&esp;在这位新到访的客人上楼之后,约诺尔夫人便回到客厅,继续修剪花瓶中多余的枝丫,等到剪刀将最后一小棵花枝铰断时,客厅隔壁的小书房中传来了一声轻响,轻得仿佛只是微风碰了碰窗棂。
&esp;&esp;老夫人看向小书房,摇了摇头:“说过很多次了,你可以敲门进来的。”
&esp;&esp;“我这是一时顺手。”
&esp;&esp;海连从小书房中笑着走了出来,他扬了扬手里的一个纸包:“您喜欢的糕点,我没忘。”
&esp;&esp;“放着吧。”老夫人站起身,将散在桌上的细碎花枝收拾到一旁,“我去倒杯水给你。”
&esp;&esp;“老爷子呢?”
&esp;&esp;“在楼上的大书房,今天有客人来拜访他。”
&esp;&esp;老爵爷见识广博,有人拜会是常事,海连也不多问,直接进入正事:“那今天的钱您帮忙收着吧,”他目光向旁微移了移,复又转回来,“这次我跟了个大博浪商,一趟挣了不少,应该够用很久……”
&esp;&esp;“海连,”老夫人打断了他,目光温柔,“我们不需要你的钱了。”
&esp;&esp;海连错愕。
&esp;&esp;“之前老爷子用你给的那笔钱就在小夜船坞那边买了一小块地,将你当年救下的孩子们都安置在了那边,还开了一所学校,剩下的一部分他交给了觚北联合商会去运营,如今每月都能有些结余,两边算下来,我们家已经不缺钱了。而且……”夫人一手握住海连攥住钱袋的手指,一手心疼地碰了碰他的嘴角,“你也没必要再拿命换钱了。”
&esp;&esp;海连手指颤了颤:“你们……都知道了?”
&esp;&esp;“你不是个会撒谎的孩子呀,”老夫人笑了,“你说你跟着有钱的博浪商做保镖,但又不说雇主是谁,老爷子不放心,拿你之前胡编的线索去海关一问,就全都清楚了。”
&esp;&esp;楼下的人在撒谎,楼上的人也在撒谎。
&esp;&esp;“这本书的确被反复翻动过,上面有翻阅时的批注,也确实在东州也出版过。不过客人,你忘了一件事。”老爵爷年过半百,腰背却依旧挺拔,哪怕当年在贼窟中等待着死亡倒计时,也是如此挺拔,“你该自己也翻一翻,然后多认认缇苏文字。”他翻到一页,亮给方停澜看,“这是我的签名和批注,这本书的原主大概是我的学生,我可不记得我教过一个东州学生。”
&esp;&esp;“唉,早知道我就不去翻旧书店了。”方停澜被拆穿后也不慌乱,他弯下腰诚恳道歉,“请您原谅我的蹩脚手段,子爵阁下,但我确实有一桩很重要的事情有求于您。”
&esp;&esp;“什么事?”
&esp;&esp;“我打听到您在八年前是国王的近侍大臣,琥珀王接见所有人时您都在场,对吗?后来您刚直不屈,于国王不喜,才遭了贬斥,像您这样正直的人是我一向钦佩仰慕的对象,所以您再问我什么,我都绝对诚实,我只想用这份诚实,换您一个问题的答案。”
&esp;&esp;“什么答案?”
&esp;&esp;“八年前,琥珀王是否秘密接见过一个东州的将军,费祎。”
&esp;&esp;回答
&esp;&esp;约诺尔先是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抱歉,我无法回答你的这个问题。”
&esp;&esp;“为什么?”
&esp;&esp;“年轻人,我虽然早已不是近侍大臣,只是个埋头在故纸堆的老头子。但一切涉及到国王的事情,都请恕我无可奉告。”老人的手指敲了敲木扶手,“我的忠诚不允许我回答你的这个问题。”
&esp;&esp;“忠诚?忠诚于一位贬斥您,剥夺了您的年金,封地,让您只能在晨鸣宫靠微薄的笔墨收入来维持爵位最后体面的暴君?”方停澜叹气,“看来我们在这方面的态度截然相反。”
&esp;&esp;“不。”老者的声音平静,“我忠诚于我的国家。”
&esp;&esp;方停澜抿起了嘴。
&esp;&esp;几只灰鸽子飞到了窗沿,它们歪着头看向昏暗屋内的两人,老人端坐于夕阳下,青年隐没于阴影中,光暗之间泾渭分明,比最严谨的工匠画出的墨线还要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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