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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雁游点了点头:“还是英老知我,但我还是得再说一说散氏盘。自从乾隆、嘉庆、道光年间,刻有大量文字的散氏盘、齐侯罍、毛公鼎相继出土以来,翰林大夫之间考据金鼎铭文便蔚然成风。就连散氏盘的
&esp;&esp;让雁游变色的并非工厂老板那句掉包,而是之前他已听了许多次的年轻。
&esp;&esp;这应该是今天他收到最多的一个评价——其实不只今天,当年也一样。他以还不到三十的年纪成为行内大名鼎鼎的高手,无论客户还是同行,在初次见面时基本都会感叹一句,“雁师傅真是年轻有为”之类的话语。
&esp;&esp;或许是这类评价听得多了,他基本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刚才,明明证据确凿,事实俱在,除了当事人之外,依旧有人说他太年轻会出错,他才联想到钟家之事,蓦然惊觉,自己可能疏忽了某些东西。
&esp;&esp;他本打算以甲骨文龙骨为饵,钓出隐身幕后的钟家后人,拿到他们勾结国外势力陷害英老的证明,再向官方报警,一举铲除这颗从民国一直生长到现代的毒瘤。
&esp;&esp;虽然尚不知钟家背后的势力到底有多么庞大,计划看似有些冒进,但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必定能应付得来,届时只要得到证据就可以扳倒对方。
&esp;&esp;直到刚才,他才忽然惊觉,自己早已不再是那个具有声望地位的业内高手,如今的自己,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辈。
&esp;&esp;若是当年,甚至不需要证据,只要自己透露出对钟家的一丝怀疑,就会有人相信并且帮忙,直到查清为止。可是现在——
&esp;&esp;雁游看了一眼还在冲裴修远喋喋不休的工厂老板,唇边浮起一抹黯然苦笑:裴先生是苦主,事干己身,难免不够理智,可以理解。但一个外人,仅凭自己年轻这条,就轻率地下了定语。虽然看似粗暴,却在很大一部分程度上反映了在众人眼中,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角色。
&esp;&esp;环视诸人,操着与工厂老板相似说辞、加入安慰行列的商人,蹙眉交换意见、面上犹有狐疑之色的一些师生……虽然矛头没有直接对准自己,展露的怀疑不信却都再明显不过。
&esp;&esp;他甚至听到那名因仰慕裴修远而来到广州的女学生,正鼓着脸向同伴强调:“裴老不会买到假货的!”
&esp;&esp;他们的态度如此明显:毛头小子的话,还是要打个折扣来听的。
&esp;&esp;面对众人的猜疑,雁游沉默了。
&esp;&esp;他无意再向旁人解释赝品王命传龙节的破绽,也不关心他们怀疑的议论还要持续多久。他只是在想,哪怕一切顺利,自己按照计划拿到了证据,待到展现出来,业内的耆老们会否也会是如此态度?
&esp;&esp;其实根本用不着去想,他已经从这满屋的众生相得到了答案。
&esp;&esp;在外人眼里,他才刚刚入行而已,是个毫无名气的新人。再加上天然的年龄劣势,哪怕事实摆在眼前,还有英老力挺,他们仍不可避免会产生怀疑。
&esp;&esp;如果辛辛苦苦拿到证据,却扳不倒钟家,失落还在其次。关键是会打草惊蛇,下一次想再对钟家发难,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esp;&esp;而且,若业内人士不予理会,唯有警方采信了自己的证据,但根据华夏目前法律,钟家针对英老所设的圈套只是未遂,就算从重处罚,至多也不过是罚款教育而已,对钟家而言连皮外伤都算不上。
&esp;&esp;如果只是这样,如果不能把钟家彻底赶出古玩圈,他煞费苦心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esp;&esp;沉默之际,雁游心内悄然有了决断。
&esp;&esp;想到前两天的纠结为难,他再度苦笑:当时只说再斟酌一下,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决定暂时中止计划。
&esp;&esp;也是他太过心急,竟未考虑到这点。加上来到这个时代后,遇到的长辈对他皆是关爱有加,并重视他的意见。所以居然一时忘了,外人眼里,自己仍是个毛头小子。要资历没资历,要成绩没成绩。设局擒王豹、击溃暗香门等经历倒是够份量,却都不是可以放到台面上来说的。
&esp;&esp;看来,在对钟家出手之前,自己还得先在业内争得一席之地,取得一定的话语权,方不至束手束脚。
&esp;&esp;好在这个行当虽然也讲究排资论辈,但只要有过人的实力,便足以教人另眼相看。
&esp;&esp;那么,该先从哪方面着手?是争取一个修复项目,还是多捡几件漏?
&esp;&esp;雁游从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虽然有些郁闷计划被迫中止,但也不觉耿耿于怀。黯然片刻便抛开了手,转而专心致志地思考,该怎么做才能以最快速度在业内站稳脚跟。
&esp;&esp;如果打广告有用的话,他说不定会效仿卖野药的江湖郎中,道具一摆快板一撩,连说带比划地开始吆喝……啊,恐怕不行,见效奇快的野药都是掺了鸦片的,古玩可没法加这些脏东西。
&esp;&esp;苦中作乐,一不小心溜了个号,想到古怪处,雁游不禁连脸色也跟着变得有些奇异。
&esp;&esp;他这模样落在英老眼里,却以为弟子是在为裴修远不信任而感到气愤。便摸了摸徒弟的头,叹道:“别灰心,老裴虽然本性不错,到底是生意人,遇事想得多,从不肯轻信别人——他要不是这样,也挣不到今天的家业。不过,我都发话了还这么着,也忒不给我面子。你等着,我这就找他说道说道。”
&esp;&esp;见英老话还没说完就准备朝裴修远冲过去,一副不理论清楚誓不罢休的样子,雁游赶紧拉住这直脾气的老头:“教授,你的好意我明白,但是不必了。是非曲直,自有水落石出的那天。而且这王命传龙节牵涉金额数目极高,裴先生不愿轻信也是在所难免。就算说得他勉强点了头,也改变不了他的真正想法,又何必开这个口。”
&esp;&esp;还有个理由他没说出来,也是阻拦的主要原因:两位老人交情匪浅,但英老说话冲,又正值裴修远心情不好。万一口角起来,小事化大,反而横生枝节,想再弥补就千难万难了。
&esp;&esp;“理是这个理,但你能忍受他们的怀疑?”英老问道。
&esp;&esp;“也不过在这一时罢了。等裴先生把鉴定结果传回来,您找几位老朋友说说,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知道到底是谁错了。”
&esp;&esp;虽然徒弟没有明说,英老也能猜出,雁游是怕裴修远和自己因这事儿起争执。当下不禁心头一热:这徒弟遇事周全,更难得对浮名毫不在意,日后必成大器!
&esp;&esp;如果老人家知道雁游正暗自琢磨着如何快速成名,却不知该做何感想。
&esp;&esp;不过,徒弟虽然不在意,做师傅的却不能坐视不理。
&esp;&esp;相中一个持怀疑意见、而且越来越大声的老师,英老刚准备免费为对方科普一下真伪青铜器物之别,却见雁游忽然一拍脑袋:“对了,教授,忘了告诉您。之前暗香门的事,云师兄不是帮了我们忙吗,他还说要设宴为您接风洗尘。我没敢替您答应,他就要走了宾馆地址。大概就这一两天的功夫,会来拜访您。”
&esp;&esp;一提起曾经多有期许的徒弟,英老马上忘了还要找人学术掐架,一脸不高兴地说道:“云律那小子?哼!不见不见!”
&esp;&esp;虽然那天云律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话不太多,两人没怎么聊过。但单从他从深夜一直待到天亮、直到事情处理完才离开,并不诉苦,也不邀功,只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雁游就觉得这位师兄人还不错。不禁帮腔劝了一句:“教授,难得到广州来一趟,不见云师兄恐怕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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